第52章：純愛

　　林玥曲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後背倚靠著近壹人高的娃娃熊。窗外春雨迷蒙，淅淅瀝瀝地下了整整壹天了，為遠遠近近的鋼筋混凝土建築物蒙上似煙似霧的壹層水汽，使平時線條剛硬的城市看上去有了壹絲柔和的人情味。
　　林玥微笑垂眸，捧起擱在窗臺上的玻璃茶杯，凝視杯中嫩綠可愛的茶葉，他給她的明前西湖龍井。
　　“妳就適合喝這種茶，淡淡的。”他固執地認為濃茶和咖啡對她敏感的身體沒有好處。
　　可是實際上，她早已習慣了那樣濃郁的苦澀。在痛苦絕望的日子裏，她壹直把它作為品味生活滋味的壹種方式，仿佛她咽下的是責難，是懲罰。同時，也可以讓她頭腦清楚地為生存奮鬥，而在漆黑寧靜的夜晚擁被而坐，享受盡情回憶過去點滴甜蜜的快樂，直到倦極而眠，期待夢中與他相聚。
　　傾身拿起暖壺往杯中倒水，看著綠葉不停翻滾。而今她更明白茶味的寓意，入口是苦澀的，但回味是清醇的，齒頰留香，沁人心脾，世間諸事，皆先苦後醇，也包括他們不被祝福的愛情。
　　同樣是喝茶，卻有這樣不同的感受，只是因為不同的心情。林玥把自己更深地陷入娃娃熊的懷裏，頭貼著它的肩，用它肥厚的兩個前掌環住自己的身體，溫暖柔軟，非常舒服。
　　想起他買這只熊的時候對她說的話：“妳喜歡？嗯，我看也不錯。”把嘴貼近她的耳朵：“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抱抱妳，妳想我的時候，就抱抱它。”
　　他說話的腔調就好像她還是個小孩子。還有哪個年屆不惑的大男人會把自己和壹只毛茸茸的玩具熊劃上等號？當她勉強抱住粗壯的熊腰走在商場裏引來百分之百的回頭率的時候，他笑得很開心：“壹只小狐貍和壹只胖大熊？呵呵……”
　　林玥的笑容變深了，他對她的寵愛把她浸在了蜜罐裏：他開車接送她上下班，下廚燒她愛吃的，看她吃得慢，會把她抱到自己腿上餵她吃，為她梳頭，哄她睡覺……
　　可是，她還是選擇留在N市。
　　只因，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同他壹起回上海。外婆看見她是高興的，但是看著他們的眼睛裏卻有壹絲警惕。麻利地整理好小房間，李丹霞的話無可辯駁：“玥玥還是睡妳舅舅以前的房間吧。”是啊，難道她還能同他回去麽？同他走在路上，竟然還能遇見以前的同事。詫異的目光和好奇的詢問讓她壹下子回答不上來：“呦，林玥！程主任！妳不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裏工作啊？……”
　　她同他壹起回杭州。接受了在上海的教訓，她獨自壹人回家。至親骨肉見面，竟然沈默的時間比說話的時間還要長。她終究沒有在家裏留宿，答應父母經常回家看看，借口第二天要上班，晚上必須趕車回去，幾乎是逃壹般的出了家門。
　　在他車上痛哭壹場後，林玥作出了那個決定。
　　這樣禁斷倫理的感情原來真的不能被諒解，那麽我又怎麽能留在他們的視線之內讓他們痛苦呢？也許，在隔開足夠的距離後，我們才會得到自欺欺人的壹點平衡。我愛他，此生不渝！只盼兩心相知，兩情長久，並不強求如影隨形、朝朝暮暮相守的奢望。
　　他都了解，壹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他在N市給她買了壹套房子，幫她打理好生活上的壹切，包括他不在時的伴侶——娃娃熊。
　　這樣壹年多來，每天，他都會打電話給她，只要有可能，他都會驅車幾個小時來看她。他們就像因工作關系兩地分居的夫妻壹樣，雖然見少離多，但彼此互相牽掛的愛戀的心卻因了這樣的分離貼得更近，相見時的溫馨纏綿更顯甜蜜。
　　窗外的雨壹直不停地下，不知什麽地方傳來叮叮咚咚的水滴敲擊聲，心底壹片嫻靜安寧。輕輕抹去滑落在腮邊的壹滴淚珠，林玥闔上眼睛，他正在靠近我，我能感覺到，愛情如愈釀愈醇的酒，這樣的生活我已滿足。
　　程啟航打開臥室的門，看見林玥蜷在娃娃熊的胸前不動，好像睡著了。他無聲地走近，把她連同玩具熊壹起抱在懷裏。正想往她頸窩裏呵氣，聽見她清醒的聲音：“怎麽才回來？餓不餓？我燉了銀耳羹，給妳盛壹碗？”
　　程啟航的動作壹頓，假睡？壹下子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嗯，妳這麽壹說，我突然就覺得餓了。”把她放到床上，壓上她柔軟的身體：“現在就吃！”直接吻住她的唇，靈巧的舌鉆進她的嘴裏，急切地勾纏住她的，這段時間忙得很，都有兩周沒有回來了，好想她啊！
　　程啟航的手探進林玥的上衣，裏面光滑細膩的肌膚極富彈性，他的手在她的纖腰處流連許久又沿著身側向上探索，挑逗地用指尖回旋撫摸。林玥被搔弄得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扭動著想要躲避，可程啟航用上力氣壓住她，另壹只手捧住她的頭，胡亂地在她臉上、額上、眼上印上壹個個熱吻。
　　突然他停了下來，唇從她眼睛上滑下，貼著她的耳朵輕輕問：“怎麽？哭過了？”
　　他發現了。林玥還是閉著眼：“沒——什麽，就是想妳了。”
　　程啟航側身，把林玥摟到懷裏，含笑望著她的臉。
　　林玥睜開眼睛，看著他的幽深眼眸，那裏深沈的愛意將之前多少有點酸澀的心情壹清而空。她把雙臂纏上他的脖子，把臉緊貼住他的：“妳回來了，我就高興了。”
　　程啟航微笑，在她唇上印下輕柔壹吻，起身拉住她的手，在她的驚訝裏說：“來，換件衣服，出去透透氣。”臉上浮起神秘的笑容：“我帶妳去個地方。”
　　簡單吃了點東西，他帶著她開車出城。在夜色昏暗到必須打開車大燈的時候，他們拐進了壹片建築工地。
　　沿著細砂路再開進壹段距離，停好車，程啟航拉著林玥下車。
　　星星點點的光亮，林玥看清楚這是壹處正在施工的別墅，壹些建築工人還在工地上爭搶工期。擡頭看程啟航，他對她笑笑：“我帶妳看看？”
　　別墅群散建在不高的山坡上，他們沿著山道緩緩而行，程啟航指點著那些大致完成壹半的建築物同林玥說著設計特色，如數家珍。
　　看著他壹貫沈靜的臉上浮現出的興奮，心裏也湧動起激情，“妳——”林玥剛想詢問什麽，卻被人打斷了。
　　“程總！果然是妳！”壹個管理者模樣的人追上他們，“又來指導工作啊？”
　　“吳經理說笑了，我指導哪門子的工作啊。”程啟航微笑回答他的玩笑，“就是沒有耐心，等不及來看看新房子。”
　　“哈哈！”那人笑得開心，“妳設計的當然得聽妳的指導嘍！”
　　果然是這樣！林玥覺得心跳在慢慢加快，再望向他，就見他也正看著自己，眼睛裏柔光閃爍。
　　“這位是——”那吳經理看著他身邊的林玥，不確定的語調讓林玥的心咯■壹跳。
　　程啟航緊握住林玥的手，平靜地微笑：“這是我愛人。”
　　林玥只覺得壹顆心飄揚起來，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手，那人恭維的話語飄渺不定地傳入嗡嗡作響的耳朵：“哈哈！程夫人好福氣啊！找到這麽體貼的老公。是要來看看，程總為妳選了最好的壹套！好好設計壹下，將來……”
　　夜色裏，只有那吳經理不停歇的溢美之詞，而緊拉著手的兩個人只是默默地望著對方，壹切盡在不言中。
　　婉拒了吳經理帶他們去看房子的客氣提議，程啟航和林玥找到了他說的那最好的壹幢。其實僅僅憑借遠處的光線並不能把那沒有完成的建築看清楚，可他們還是靜靜地站了很久。他把她攬在懷裏，任山間夜晚的涼風吹拂在身上，他們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對方，在依偎中把心貼得更近。
　　回去的路上，車速不快。兩個人依舊不說話，只聽著廣播裏纏綿的歌曲壹首接壹首唱著。
　　給妳我的全部
　　妳是我今生唯壹的賭註
　　只留下壹段歲月
　　讓我無怨無悔
　　全心的付出
　　怕妳憂傷怕妳哭
　　怕妳孤單怕妳糊塗
　　紅塵千山萬裏路
　　我可以朝朝暮暮
　　給妳壹條我的路
　　妳是我壹生不停的腳步
　　讓我走出壹片天空
　　讓妳盡情飛舞
　　放心的追逐
　　愛是漫長的旅途
　　夢有快樂夢有痛苦
　　悲歡離合人間路
　　我可以縫縫補補
　　提著昨日種種千辛萬苦
　　向明天換壹些美滿和幸福
　　愛妳夠不夠多
　　對妳夠不夠好
　　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不願讓妳看見我的傷處
　　是曾經無悔的風雨無阻
　　擁有夠不夠多
　　夢得夠不夠好
　　可以追求
　　不認輸
　　當周華健的溫柔男聲唱出程啟航的心聲，未及壹曲終了，林玥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顫抖的手指復上程啟航放在檔位桿上的手背，被他反手壹把抓住。
　　打開轉向燈，靠邊停車，熄了火。程啟航傾身過去抱住林玥，壹用力，竟把她從座位上抱到了他的腿上，緊緊地摟住，撫摸她無聲抽動的肩膀。
　　林玥也摟住他，把臉靠在他肩上，抽噎著道：“我，我是因為高興。”
　　“我知道，”程啟航輕吻她鬢發，“我只想抱抱妳。”
　　我只想這樣抱著妳，溫暖妳，安慰妳，愛人，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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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的秋天，林玥在裝修壹新的別墅裏整理東西。
　　把程啟航整理的箱子打開，逐壹歸類安置，壹眼看到那幅畫著矗立在山水間的別墅的畫。把畫拿起來，林玥望著那曾經只在夢中的景象，輕輕摩挲，良久，瞥見他的畫板，便把畫放在壹旁，拿起畫板打開。壹張張慢慢翻看他的畫作，直到最後兩張被回形針夾住的，那年她想看卻被他攔住的畫。猶豫壹下，還是取下回形針，打開了覆蓋在上面的畫紙。甫壹看見那幅畫，只覺得呼吸也停頓下來，林玥的目光被吸引著，無法移開。
　　畫上的姑娘身上曳地長裙包裹著完美無瑕的身材，柔美秀發在腦後松松挽起，隨性垂落的幾縷發絲拂過修長的頸項和玲瓏窄肩，配上瞬間捕捉到的回眸壹笑，只讓人覺得嫵媚到了極致！
　　那赫然就是林玥，是她穿著婚紗對他甜美微笑的那壹刻！
　　畫中人對著林玥微笑，仿佛在告訴她那是畫畫的人把深深烙刻在心裏的形象，用了全部的感情繪制而成的，那不僅是壹幅畫，更是壹顆傾註了壹個男人全部愛情的火燙的心啊。
　　在眼淚又將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的時候，林玥起身來到窗前。
　　抹去淚水，深深呼吸，我不哭，他第壹次帶我看別墅的那天我答應過他，從此不為愛而哭泣，我們壹起笑對人生的真愛！
　　望著小花園裏通向前方不大卻修葺得算得上精致秀美的池塘的小小棧橋，擡眼時不遠處小山林裏的層層疊翠，林玥為自己的想法綻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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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啟航停好車，隔著布料摸壹下兜裏硬硬的小盒子，才邁步下車。打開別墅大門，便看見擱在餐廳桌上的蛋糕盒，微笑浮上來，小狐貍！讓我星期三壹定回來，說是慶祝喬遷新居別墅，難道認為我忙得連自己的生日也會忘記了嗎？
　　躡手躡腳地走上樓，咦，沒人？返回樓下，才看見通往小花園的門開著壹條縫，走過去輕輕拉開，怎麽也沒有？不對！有人。
　　程啟航跨出門檻，望著棧橋邊，柳樹下，坐在太湖石上的苗條身影：“林玥？”
　　聽到他的呼喚，姑娘回頭看過來，臉上綻放出動人的笑容，起身慢慢向他走來。
　　程啟航楞楞地看著眼前秀美的姑娘，當年的那壹襲純凈完美的婚紗，隨著她輕緩的步子，搖曳出流暢潤澤的泉水般的清洌芬芳，如瀑布般傾瀉的黑發在微風中絲絲舞動，冰肌雪骨，皓齒明眸，那至純至柔的女性美被清麗秀挺的她演繹得如此完美，只叫他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那美麗的天使，壹眨眼就會揮舞翅膀飛走，空留下壹個美好的記憶。
　　林玥在程啟航面前停下來，擡頭看著他的眼睛，深深的望進那黝黑眼眸，那裏有溫暖我，陶醉我的深沈愛意，讓我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的投身而入，融入他的靈魂深處，成為他的壹部分。
　　程啟航凝望林玥的眼睛，這雙美麗的眼睛壹如十年前，透過它向我訴說她至真至誠的愛戀，灼燒的真情如躍動的火光，使她的眸子亮如星辰，就是我這壹生不倦追索的領航燈。
　　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才換來今生壹次擦肩而過，時間在他們滿含深情的凝望中也放慢了腳步，讓他們在這久久的凝望裏祈禱今生永遠相守，祈盼來生再續情緣，生生世世，直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程啟航在林玥的眼睛漸漸蒙上氤氳霧氣的時候把她摟進懷裏，吻上她顫動的眼瞼：“說過不哭的啊！”
　　林玥擡臂環住他的脖子，把額頭抵住他的臉：“好，壽星大人！”
　　程啟航把她的臉托起來，在她粉腮上親壹口，微笑道：“妳真漂亮！我有禮物送給妳。”
　　林玥做出驚喜狀：“給我的禮物？該我送妳禮物才對啊！”
　　“呵呵，妳也準備了禮物嗎？先看看我的吧！”從口袋裏掏出精巧的小盒子，打開遞到林玥面前。
　　壹條鉑金項鏈，掛著壹顆晶瑩剔透的鉆石墜子。
　　林玥連連眨眼，卻見程啟航低下頭，再次吻住她的眼睛，吮去那裏的水汽，然後替她把項鏈掛上。
　　“很配妳！”他仔細端詳壹陣，笑著說。在她臉上再親壹口，“現在輪到我討禮物了。”他含笑的眼睛望著她。
　　林玥拉著他的手，走到棧橋上：“閉上眼睛。”程啟航乖乖聽話，直到她說：“睜開眼睛。”
　　林玥仍然微笑著站在他面前，只是手裏多了壹條紅絲帶。
　　程啟航望著被風吹動的絲帶，啞然失笑：“送我壹條絲帶？”
　　“妳不明白？”林玥笑著斜睨他。
　　“嗯，有點明白。”他攬住她的腰，“綁住我的心？不是？那麽是把我們兩個綁在壹起？還不是？”
　　林玥掙開他的摟抱，在他不解的目光下把紅絲帶圍到自己腰上，打個蝴蝶結：“我把自己作為禮物送給妳，希望妳喜歡。”
　　壹秒，兩秒……程啟航盯著林玥看，直到她的臉慢慢變紅。突然他哈哈笑起來，沒等林玥在驚惱中變臉色，他壹把把她攔腰抱起：“妳說的？妳就是送給我的禮物？這輩子不會反悔了？”
　　林玥伸手想蓋住他笑得過於大聲的嘴，卻被他加重了箍住腰的手臂的力度：“嗯？”
　　他把她勒得快喘不過氣來，只好回答：“不反悔。”
　　程啟航聽見她的肯定回答，不再給她做小動作的機會，壹下子把她托抱起來，走進屋子，踢上門就邁步上樓。
　　“哎！”林玥掙紮起來：“幹什麽？我還準備了燭光晚餐呢！先吃燭光晚餐！”
　　程啟航對她的抗議只是撇撇嘴：“慶祝節目順序調整！妳是我的禮物？那就先拆禮物再吃燭光晚餐！”
　　林玥明白過來，可是還來不及懊惱自己的聰明才智、浪漫情調帶來的副作用，就在他激情的煽動下徹底淪陷了。
　　……
　　美好的夜晚，相愛的人兒緊擁著望著天幕上閃亮的星星，幸福感鋪天蓋地而來。
　　壹生的癡情愛戀，半生的痛苦折磨，我們相信，但憑這純然真愛，壹定會擁有另壹個半生的甜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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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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