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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壹章

荻宜武俠全集之明鏡妖媚 by 荻宜

2018-5-25 17:34

第二十壹章 駿馬玉佩
  有張海容的預言在先,薄雲天壹路驚疑不定,壹行四人馬不停蹄,向西南飛奔。
  這壹日抵近馬幫客棧,小二端來飯菜,薄雲天說:“都別客氣,肚子填飽,還要繼續趕路。”
  魯麗珠眼睛盯住店小二,看他眼光閃爍,動作有些畏縮,覺得十分奇怪,壹等他轉身,便向錦兒壹呶嘴,錦兒會意,從袖中掏出壹枚銀針——
  這頃刻間兩個年輕人走進店來,衣著與馬幫兄弟壹般無二,怪異的是,二人衣外,套了黑紗。薄雲天心中暗驚,悄悄問魯麗珠:“這兩個,是不是馬幫兄弟?”
  魯麗珠乍然壹瞧,已覺驚疑,慌說:“不錯,看裝束是馬幫兄弟,只是——”
  眾人都覺黑紗奇怪,鐵騎說:“待我問問。”
  於是趨前,朝二人拱手,問:“二位兄弟,是馬幫人麽?”
  對方答道:“不錯,妳有什麽事?”“二位是哪個分寨的?”“我二人是馬幫第壹百廿壹分寨的。”“二位戴孝,與馬幫有無關系?”“我幫老幫主過世,馬幫上下替他戴孝。”
  薄雲天腦子轟了壹聲,隔著桌子,失神望住二人。鐵騎壹個恍惚,追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三天前——”“老幫主因病過世,還是——”二人鼓大眼,警戒看住鐵騎。其中壹個半笑不笑,陰沈沈說:“妳是誰?為何要告訴妳?”
  薄雲天倏地沖前,揪住他,沈聲道:“我是馬幫薄雲天,我爹為何突然走了?妳快說!”
  那人臉色陡然壹變,仔細打量薄雲天,問:“妳就是代幫主?”
  “不錯,我是……”
  這兩個戴黑紗的忽然面露殺機——薄雲天驚覺不對,兩把匕首已當胸刺來。
  薄雲天本能壹閃,兩匕首落空,旋即進擊,可嘆薄雲天乍聞父喪,攻防本事頓失,兩匕首緊緊再逼前,眼看兇險,鐵騎、魯麗珠又豈肯袖手?二人急扣對方手肘,鏗當聲響,匕首落地,魯麗珠斥問:“是誰派妳二人假扮馬幫兄弟?”
  “我二人本就是馬幫的!”
  鐵騎急忙道:“這裏待不得了!”
  “不錯!”魯麗珠附和:“咱們沖出去,抓這兩個權充敢死前鋒!”
  鐵騎會意,兩人各抓住壹人,魯麗珠見薄雲天壹臉怔忡,忙勸慰道:“這人既來算計雲天大哥,想必老幫主噩耗是假,錦兒妳殿後,留意雲天大哥!”
  說完已朝完沖。
  料不到方沖至門口,前面壹陣疾風,就見竹箭紛飛而來,兩名馬幫兄弟連聲慘叫,很快頸子壹歪,身子往下癱……
  遭人連續算計,薄雲天越覺魯麗珠言之有理,不錯,父喪消息是假,存心算計他,置他於死地,才是真的。頃刻間,薄雲天神情氣爽,腦袋也精靈起來,他叫:“別往外跑,往裏走!”
  鐵騎、魯麗珠倏然推開身畔屍首,掉頭往內院跑,鐵騎忙提醒眾人:“翻墻出去!”
  四人剛跑到墻邊,壹聲轟然巨響,地動天搖,灰土紛落,連聲慘叫,薄雲天等人回頭,見得火光沖天,大廳屋倒墻坍,大廳的客人,壹半陷身煙火中,另有部分,跌跌撞撞,向外逃命。看客人灰沙、血跡壹身狼狽,鐵騎不禁慨嘆:“又是霹靂彈!”
  四人爬墻而出,又有竹箭射來,薄雲天叫道:“大家小心!”
  竹前稀落,想是防守疏漏,眾人壹番閃躲,終於逃脫,檢視壹下,雖有驚險,卻無損傷,魯麗珠說:“幸虧妳我都穿了護心銅鏡,雲天大哥還好吧?”
  “沒事,快回總寨。”
  “等壹等。”魯麗珠說:“尚有大段路程,兇險未知,剛才的湯裏有毒,咱們未及動用,故而無事。”
  鐵騎、薄雲天壹愕,魯麗珠說:“剛才,兩名馬幫兄弟出現,錦兒曾以銀針測試,喏……”她從袖中抽出壹枚銀針,說:“這銀針已泛黑,不是有毒是什麽?”
  薄雲天、鐵騎二人瞠目相對。魯麗珠道:“小諸葛沒說錯,毒茶、毒酒、毒汁、暗槍、暗箭、暗刀,他們夠狠,文武齊來,從今而後,他們若使武伎倆,眾人合力破解,至於文伎倆,我與錦兒把關!”
  越近馬幫總寨,薄雲天心底越發消沈,壹路上,看到馬幫兄弟個個佩戴黑紗,他不得不相信,病弱的老父已駕鶴歸去。
  也因此,眾人不敢懈怠,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日夜兼程趕路,這壹天深夜,壹輛馬車抵馬幫總寨附近,忽然禦車人掉轉馬頭,直朝魯家莊奔馳。
  守門的小陳探頭出來,見壹輛馬車停在門口,還未及發問,就聽得駕車的小廝大刺刺叫:“小陳!開門!”
  小陳聞聲暗驚,定神壹看,喜道:“是錦兒姑娘!大小姐呢?”
  “大小姐在車上!快開門!”
  小陳開了門,馬車匆匆奔進。
  次晨,薄雲天、鐵騎二人雙騎,回到馬幫總寨。
  進門,看到的盡是白:白幡、白喪燈、白花、白巾裹頭的兄弟,白衣素臉的丫鬟……
  左佐君睡夢之中,忽然聽聞:“代幫主回來了!”
  他聞之驚起,心中暗覺納悶,薄雲天行程未免太短,回來得也未免太快了。而且居然毫發無損回來!怎不令他驚駭!
  薄雲天直趨靈堂,見老父靜臥著,臉色已呈紫黑,舌頭微微外吐,心中大慟,恨道:“兇手如此狠毒,竟扼殺病弱老人!”
  這天中午,馬幫第壹百三十三分寨主柳逢春風塵仆仆趕來。
  甫壹見面,左佐君引他人廂房,兩人公事桌前坐定,左佐君微笑道:“妳為何而來?”
  “老幫主既是上司,又是姊夫,於公於私,柳某都該來。”柳逢春深深瞧他,暖昧道:“總管功勞不少!”
  左佐君微微變了臉色,說道:“能有什麽功勞?事情碰上了,只好勉力而為,辦好老幫主喪事。”
  柳逢春聽他答非所聞,壹笑置之,輕輕道:“老幫主對妳還真不錯,不知總管記不記得?三年前,老幫主護鏢回來,曾帶回來兩塊壹模壹樣的駿馬玉佩,慶功宴上,老幫主當眾誇贊妳我,還把玉佩賞與妳我二人,總管還記不記得?”
  “記得。”左佐君暗暗生疑:“好端端,為何提起玉佩?”
  “剛才靈前上香,看老幫主遺容,不免感慨,老幫主生前對妳我最好。”
  左佐君睨他壹眼,說:“不錯,他對妳我最好,我問的是玉佩的事,為何顧左右而言他?”
  “屬下並非顧左右而言他,若非老幫主對妳我最好,才把駿馬玉佩賞與咱們二人。”
  “不錯,如今老幫主不在了,駿馬玉佩萬金難買,屬下打算將來作個傳家寶,這可是獨壹無二啊!”
  左佐君聽他說“獨壹無二”,臉孔扭曲了壹下,嘴裏硬擠出壹句不痛不癢的話來:“既是獨壹無二,柳兄壹定更視如珍寶了。”
  “當然,不只視如珍寶,且壹刻不離身。”他順手抓胸襟,說:“有道是,玉以氣養,越養越晶瑩,總管要不要比壹比,咱們的玉佩,哪壹塊晶瑩剔透?”
  左佐君先是錯愕,繼而臉孔壹板,說:“老幫主大喪,柳兄還有閑情逸致比較誰的玉晶瑩剔透,這話要傳到別人耳裏,能人耳麽?”
  柳逢春吃了壹驚,急忙道:“屬下失言,總管教訓的是!”
  馬鞭落在身上,壹鞭壹痕,打得小儀皮開肉綻,傷痕累累,終究是嬌嬌弱女,熬不過折磨,幾度暈絕,又幾度被冷水潑醒。折騰到後來,冷水再也潑不醒,小儀整個人癱了,頭擡不起,眼睜不開,咿咿唔唔著囈語,周身熱燙,昏沈沈不省人事。
  等她醒來,發覺自己渾身疼痛,稍壹翻身,痛徹心肺,痛、痛、痛,全身上下,無壹不痛,直痛入脊骨。很快的。脊骨的痛楚往上竄,直竄上項上頭顱。此時的小儀,不只頭痛難當,且脹得厲害,整顆頭似要爆烈壹般,痛、痛、痛、脹、脹、脹,小儀忍不住呻吟起來。
  她壹呻吟,聽得冷笑:“還活著嗎?還活著好辦,架起來。”
  朦朧間,痛楚中,從冰冷的地面被架了起來,痛得她淚珠壹滴滴溢出眼眶。
  “寧願被打得遍體鱗傷,壹句口風也不露,妳姑奶奶夠忍耐了,妳昏迷多日,姑奶奶也耐心等待多日,這會兒,姑奶奶我,不忍耐了!”
  小儀勉強睜眼看她,氣若遊絲道:“姑奶奶放了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妳不知道?我會讓妳知道!”媚人走前幾步,猛地托起她下顎,陰沈說:“妳這小臉蛋,這會兒還十分標致,至於待會兒標不標致,就不知道了,來人,烙鐵侍候!”
  小儀驚恐擡頭,虛弱叫:“姑奶奶要做什麽?做什麽?”
  “哪,就在妳這標致臉蛋上……”媚人指指左右臉頰,說:“這邊烙壹下,那邊烙壹下,還有,在妳這滑額頭上,再烙壹下。”
  小儀因發燒通紅的臉上,頓時慘無人色,她乏力看媚人,說:“姑奶奶如此狠心,我也不想活了!”
  媚人倏然抓緊她下顎,說:“妳想嚼舌自盡,沒那麽便宜!”旋即輕喝:“拿塊布,讓她咬著!”
  小儀嘴裏咬著布塊,求死不能,只好睜著壹雙悲忿的眼,瞪住媚人。
  “妳最好實話實話,否則烙在臉上,壹輩子嫁不掉!”
  忽聽得有人說:“烙鐵烙臉,對付壹個姑娘家,夠毒辣了!”
  媚人吃了壹驚,回臉壹看,竟是壹身縞素的柳槐素。“夫人——”“這丫頭還不肯招供麽?”
  媚人應“是。”柳槐素朝小儀身上看了看,嘴裏發出嘖嘖之聲,說:“把妳打成這個模樣,妳還不肯招?妳若是個男人,稱得上英雄,連我都要佩服妳!”突轉臉盯住媚人問:“妳難道沒有她的辦法?”
  “回夫人話,這丫頭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只有用刑壹途,料不到壹用刑,她突然昏迷,壹昏迷就是高熱,三天三夜不省人事。”
  柳槐素冷冷道:“打得皮開肉綻,豈有不昏迷的!好了,把人打成這個模樣,逼的什麽口供?”
  媚人頓生警戒,緩緩說:“總管有指示,問出線索,追查殺害老幫主兇手。”
  柳槐素暖昧壹笑,說:“兇手自然要追查,只是,妳要追問什麽線索?”倏地沖前幾步,拿掉小儀口中的布塊,沈聲問:“妳莫非知道什麽,為什麽不說?”
  小儀悲從中來,哭泣道:“姑奶奶問我要證物,我哪裏知道什麽證物?”
  柳槐素聞言,深深看媚人,返身即走。
  媚人暗驚,只好亦步亦趨,跟住她,柳槐素直行至自己臥房,這才輕輕問:“妳逼問什麽證物?”
  媚人硬著頭皮,說:“是總管猜想,兇手只怕留下什麽證物!”
  柳槐素忽然怪異壹笑,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這叫瞎子吃湯圓,心底有數!”
  媚人稍壹昂首看她,說:“事情不是壹個人做的,夫人心底有數!”
  柳槐素似笑非笑睨她,嬌斥道:“好厲害的壹張嘴!”
  媚人笑容滿面,柔聲回敬:“比起夫人還差得遠哪!”
  柳槐素突伸手撫摸她粉頰,笑盈盈道:“妳若嫁與我家大哥,少不得稱妳壹聲嫂子,小蹄子,有妳的!把我哥迷暈了。”
  “夫人不也壹樣?”媚人輕輕道:“把總管也迷暈了。”
  “喲,”柳槐素睨睨她,說:“這話聽起來,怎地酸溜溜,加了醋啦?”
  “不敢,總管是夫人的人,媚人怎敢?”
  “怎敢?”柳槐素輕輕笑起:“人前人後,妳二人眉來眼去,多多少少,我也看出點眉目。”
  “夫人……”
  柳槐素突緩緩搖頭,說:“眼睛睜大,若是要跟這男人,不長的,有朝壹日,他高高在上,連我都沒有把握制住他,何況是妳?好好跟隨我哥是真的,他至少還有真情,姓左的……”
  媚人稍壹遲疑,說:“既然如此,夫人為何不離開他?”
  柳槐素暖昧笑笑,睨睨她,說:“這男人有他可取壹面,明鏡密室中,他風流體貼,少有女人不迷戀的。”輕輕嘆道:“柳槐素啊!柳槐素!掉進男女歡愛,早晚要毀在這冤家手裏!”
  醋海波濤易起,媚人心中早已暗潮洶湧,她敢怒不敢言瞪住柳槐素,暗罵:“妳這賤女人,想壹輩子跟住左佐君,人家嫌妳臺面上不好看哪!”
  壹個是別有心機,壹個是氣怒沖天,二人心中五味雜陳,表面卻不發壹言,僵僵笑著。
  外面有人輕輕敲門,進來壹個丫頭,說:“稟姑奶奶,小儀又昏過去了!”
  媚人皺皺眉,苦惱道:“若不是總管要活口,恨不得她死了!”“不錯,死了倒好,消滅證據。”柳槐素說這話滿臉不屑,媚人狐疑瞧她壹眼,匆匆往牢房去。
  走了數十步,左佐君自拐角閃出,媚人看他臉色陰沈,悄悄交代丫頭壹句話,立即隨他往壹進廂房走,進得屋裏,左佐君輕咳壹聲,反身掩了門,臉上橫肉陡生,沈聲道:“這娘兒,早有異心!”
  “總管——”
  “壹不做,二不休,讓那丫頭自絕而亡!”
  “不要活口?”
  “此壹時彼壹時,這活口麻煩,就讓她開不得口吧!”
  媚人忽有所悟:“想必怕薄——”
  左佐君手勢阻攔她往下說,臉上猶有悻色,說:“這娘兒,太可恨了!”
  媚人錯愕瞧他,左佐君忿忿道:“故意離間妳我,夠毒辣了!”
  媚人嗤的怪笑,滿臉不屑:“何需她離間,妳二人恩恩愛愛,早就把我擱壹邊涼快了!”
  話壹出口,新愁舊恨全湧上來,她怨:“都要把我賞給柳逢春了,妳二人將來就稱心如意了!”
  左佐君瞠目結舌,急忙道:“天地良心,上次在壹百三十三分寨,把我氣壞了,我如何舍得把妳給他?”話說至此,壹反常態,打躬作揖:“拜托,好姑奶奶,小媚人,割舍妳,比割舍我自己肉還痛,此時馬幫大喪,千萬別與我作耍!”他殷勤長揖:“小心隔墻有耳,姓薄的、姓柳的、姓鐵的,此時此刻,壹個都惹不起,左某就有千般不是,姑奶奶,好媚人,妳多包涵!”
  媚人身子壹扭,撅著嘴說:“得了吧,何需我包涵,妳有柳槐素。”
  左佐君自後抱緊她,吻她臉頰,臉稍壹偏,不樂道:“想不想知道柳槐素怎麽誇妳?她說妳在明鏡密室,風流體貼……”
  “怪不得說話酸溜溜,原來聽人挑撥,翻了醋缸子……”
  媚人佯作氣怒,雙手掙脫,左佐君卻將她摟更緊,用自己大臉廝磨她耳鬢,半是溫柔,半是跋扈,說:“為了咱們長相廝守計,妳得替我做件事。”
  “不只壹件。”她嘴唇掀動,細聲細氣說:“第壹封小儀口,第二呢?”
  “兩件事其實是壹件。”左佐君在她耳畔吹著熱氣:“替我找回駿馬玉佩。”
  “小儀壹點口風不露,如何去找?”
  “死丫頭那壹塊我不要,我要柳逢春那塊。”
  媚人錯愕,左佐君笑道:“要那塊有意思,壹舉兩得,壹石二鳥。”
  “為什麽?”
  左佐君冷笑:“他兄妹二人無非利用我,等大事底定,必然算計我,既如此,何不先下手為強?”他越說聲音越陰沈:“原本說好分頭行事,我辦妥了,他呢?薄雲天毫發無傷回來了,他辦的什麽好事?恨只恨老鬼臨死抓下玉佩,將來反落姓柳的口實,名正言順,大庭廣眾下就可除掉我!”
  媚人忽然甩開他手說:“妳既與柳槐素說好,要把我賞他,這人算是我未來夫婿,妳說,我該幫妳麽?”
  左佐君倏然推開她,陰沈問:“妳與他有情嗎?”
  “日久自能生情。”
  “別鬧了!”左佐君又將她拉近,盯緊她,壹字字清晰道:“我的人,豈能賞他?把玉佩取來,妳我自然日久天長。”
  “姓柳的會把玉佩給妳?”
  “所以,要勞動玉人羅!”左佐君湊她耳邊,說了兩句話,媚人霍然變了臉色。她忿忿朝他揮出第個巴掌,以為左佐君會出手阻攔,料不到他不但結實吃下這壹掌,還把臉湊近她,說:“打吧!左某的確該挨打!”
  媚人老實不客氣,啪的再出壹掌,兩掌打完,大覺快意,料不到聽得說:“要妳使出美人計,挨兩巴掌值得!”
  她上當了,打人理虧,尤其打左佐君這樣的人,再怎麽說,他不會平白挨人兩掌,敢出掌打他,當然也必須付出代價。
  這頃刻,門聲然輕輕響了。叩叩兩聲,稍停,再叩叩兩聲,是守門的親信在叩門,這是急事訊號。
  果然,門壹開,葛大六送來大消息:“稟總管,代幫主與鐵公子,突然趕赴牢房。”
  尚未進入牢房,突聽得撕心裂肺慘叫,薄雲天、鐵騎急急欲入,料不到裏面沖出二人,硬生生攔眼前,說:“代幫主哪裏去?”
  薄雲天冷冷道:“閃開!”
  二人各出壹掌,推開阻攔,沖進牢中。
  入眼驚心,只見小儀雙手被吊起,頭垂在胸前,形狀不知狼狽,且慘不忍睹,她灰色的衣衫,多處裂開,皮傷肉綻,血跡斑斑。
  更駭人的是,此際她胸前有白朦朦的煙霧升起,原來有壹人手持長鉗,夾著壹塊烙鐵,烙她身上。
  小儀已昏厥。
  薄雲天大喝:“住手!”
  牢房原有四人,聽聞喝斥,頓時目瞪口呆。
  薄雲天沖至小儀跟前,托起她下顎,急喚:“我是代幫主,妳叫什麽名字,他們為何拷打妳?”
  小儀似無知覺,薄雲天瞪住壹人,沈喝:“她是誰?”
  對方硬著頭皮說:“她第壹個發覺老幫主氣絕身亡,我眾人替姑奶奶之命,從她身上,追查兇手。”
  薄雲天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她就是小儀,快松綁!”
  跟隨的兄弟急解繩索,薄雲天看她嘴唇幹裂,忙囑咐:“取水來!”
  以水潤唇,小儀這才微睜雙眼,薄雲天壹手托著她壹顎,另手輕拍她臉頰,柔聲說:“小儀快醒醒!快醒醒!”
  小儀乏力睜開眼,鐵騎在她耳畔說:“姑娘快看清楚,這是妳們代幫主,妳有話,快說與他聽!”
  小儀喘著氣,臉上有明顯血跡,豆大汗珠流下來,血跡漸向外擴散,益發不忍卒睹,薄雲天見她渾身血跡斑斑,止不住氣忿道:“竟把人打成這樣!”
  小儀嘴唇忽然蠕動起來,喘氣道:“代幫主,代幫主!”
  薄雲天忙握她手,憐惜問:“妳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小儀虛弱道:“佟管事……佟管事……”
  薄雲天暗驚,湊她耳邊問:“魯莊家佟管事是不是?”
  小儀氣喘急急,艱難道:“老……幫……主……剛被……扼死,手上還抓……壹塊……玉佩……小婢……把它……拿……下……來……已托……人交……佟……管……事……”
  “妳是——”
  “小婢是——魯家莊……魯小姐派……派……”聲音越來越弱,終至無聲無息。
  四個人——三個壯丁,壹個丫頭——見勢不對,拔腿欲開溜,被鐵騎喝住:“把人打死了,想逃嗎?”
  “我等向姑奶奶覆命!”
  “不必!”薄雲天道:“全部留下來!”
  左佐君、媚人雙雙趕至,在門口被攔上,左佐君氣悶問:“為何攔我?”
  “代幫主有令,不許進出。”
  左佐君傲然喝:“我是總管,瞎了妳的狗眼!”
  僵持間,薄雲天出現門口,納悶問:“總管為何發怒?”
  左佐君不客氣瞪他:“代幫主為何來牢房?”
  “聽說有人被活活打死,我特來看看。”
  左佐君與媚人迅速對望壹眼:“那丫頭死了麽?”
  “不錯,死了。”他眼光冷冷掃過媚人:“聽說姑奶奶下令嚴刑拷打,姑奶奶人長得如此標致,想不到心比蛇蠍還毒。”
  媚人瞬間臉色慘白。
  “妳的人把人打死,我把他們四人全拘禁了。”
  左佐君大覺錯愕,說:“那個叫小儀的,第壹個發現老幫主身亡,拷打她,為的找出真兇,代幫主為何拘禁他們?”
  “我身為代幫主,拘禁四個人,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請代幫主放出四人,屬下有話問他們。”
  薄雲天僵著臉,搖搖頭。
  “要不,屬下進入牢房,問他們話。”
  “他四人拘於牢中,不許見任何人。”
  左佐君大愕:“連我都不許麽?”
  “不錯,連總管也不許。”他朝鐵騎拱手:“此地,有勞鐵騎兄。”
  左佐君怒氣沖沖,卻又滿腹狐疑,他不能理解,薄雲天為何拘禁他手下四人?
  他想著,似乎想通,不覺呢喃:“莫非小儀臨死說了什麽,為防消息走漏,才拘禁四人?”
  越想,越覺有理,也越發坐立不安,他驀然瞪住媚人,咬牙切齒,壹字壹頓說:“若非妳辦事不力,又怎會有今日局面?”媚人昂頭回瞪左佐君,倔強道:“要如何處置,任憑妳了!”
  左佐君倏地抓起玉臂,忿忿說:“不要忘了,妳家老娘、小弟,還是左某人奉養著,他們日子過得好不好?要死要活?可全看妳了!”
  媚人臉色瞬間大變,氣急敗壞道:“妳要我做什麽,哪件事不是依著妳的意思做?恨只恨那死丫頭,寧願被打死,也不露口風,我已盡力,妳如今竟以我娘、小弟要脅,妳我,難道並無情分?”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背轉身去,默默擦淚。
  左佐君嘆口氣,近前扶她雙肩,說:“不是要脅妳,這件事幹系重大,若牽連妳,恐怕……”
  門外有敲門聲,葛大六朗聲說:“柳分寨主求見總管。”
  旋即,柳逢春昂然而人,媚人急急欲出,柳逢春見她眼眶發紅,滿面詫異:“姑娘……”
  媚人回避他目光,匆匆走了。
  柳逢春愕了愕,驚異看左佐君,問:“媚人姑娘何事傷心?”
  左佐君輕嘆:“她手下的丫頭死了,又吃代幫主壹頓冷言冷語,豈有不傷心的!”臉色陡然壹變,冷冷道:“代幫主依然安好,不知柳兄作何感想?”
  “這……”
  “事情原本可以化繁為簡,柳兄辦事不力,眼前麻煩,比預料十倍都不止,柳兄怎麽說?”
  柳逢春苦笑著,說:“回總管話,那主兒心機深沈,沿途又有人相護,自然棘手,那日在近馬客棧,故意編造老幫主死訊,本可藉此殺他,不料被他兔脫——”
  左佐君眼目壹瞪,咬牙切齒道:“怪不得他回來如此之速,原來老幫主人還未死,妳已發了訃聞!”
  “早發訃聞,原本上策,當時那主兒驚得毫無招架之力,若非有人護衛,難逃壹死,可惜……”
  左佐君冷目看他,恨道:“妳還有理由!”
  柳逢春暖昧壹笑,低低說:“總管的任務自然輕松,對付毫無抵抗能力之人,像捏死壹只螞蟻!”
  左佐君怒氣沖起,氣悶問:“妳什麽意思?”
  “沒什麽。”柳逢春神色自若:“屬下的任務,自會完成,總管不需煩心。”
  左佐君捺下怒火,皺眉道:“事情不是說說就算!”
  柳逢春微笑說:“趁其不備,勝算在握,總管放心,五湖四海,天寬地闊,方便他遁逃,如今囹圄之中,只怕想逃也難。”
  “什麽囹圄之中?”
  “馬幫總寨雖大,比起五湖四海,也不過是小小囹圄,囹圄之中,要算計人,如甕中捉鱉。”
  左佐君驚奇道:“如此說來,妳有備而來?”
  柳逢春笑呵呵說:“總管等著看好了,絕不教妳失望就是,只不過總管對屬下的承諾,千百萬別忘懷才好。”
  “什麽承諾?”
  柳逢春笑意更濃:“總管務必將媚人姑娘賞與我。”
  左佐君滿面訝色,隨即笑道:“柳兄把我看扁,壹個女人算什麽,只不過左某奇怪,眼前老幫主大喪,柳兄為何如此心急?”
  “不是屬下心急,這得怪總管。”
  “我?”
  “不錯,我家妹子對總管不甚信賴,怕總管另結新歡,棄她於不顧。”
  左佐君大愕,急急道:“左某何來新歡?”
  “嬌艷迷人的媚人姑娘常伴左右,我妹子又豈能不疑心?”
  “豈有此理!”
  “為免妹子疑心,總管早早把媚人姑娘賞與屬下,如此疑忌盡去,也才能肝膽相照,總管不認為,此時此刻肝膽相照,才能成就大事!”
  “好個肝膽相照!”左佐君斜睨他,半是不屑,半是呵斥:“這種男女之事,妳來問我做什麽?自己下功夫去!”
  柳逢春喜上眉梢,說:“有總管這句話,屬下就安心了!”
  左佐君心裏發酵,又酸又氣,恨得要死,表面卻若無其事道:“眼前非常時期,柳兄愛美人無妨,只是千萬不要落人口實,弄出麻煩來!”
  柳逢春笑逐顏開,低低道:“明鏡密室隱密之至,談談心,說兩句體己話無妨吧?”
  左佐君楞了壹下,臉孔霎那間扭曲起來,幾要扭成壹團,但只是瞬間,他臉肌松馳開來,微微有了笑意,原先的嫉妒化為烏有,他的心情有了極大轉變。明鏡密室談心,也是絕妙主意。柳逢春色迷心竅,正是難得良機。
  左佐君邪笑著,暖昧道:“虧妳想到明鏡密室,那地方的確隱密,點兩盞燈,準備點小酒小菜,美人作陪,半醒半醉,氣氛絕佳,情趣絕妙。”
  這話聽人柳逢春耳裏,心底發癢,色膽陡生,他雙眼微瞇,湊左佐君耳邊,說:“明鏡密室,風光旖旎,總管最知道其中滋味了。”
  冷清多時的明鏡密室,今夜香氣襲人。
  花香、酒香、肉香,柳逢春未飲已醺然。
  守著兩盞燈,守不住咚咚跳躍的心,他等待伊人前來。
  門咿呀開了,他的佳人果然如約而至。
  媚人梳條黑亮長辮,素衣素臉,無珠釵環佩,依然姿容楚楚,別有風韻。柳逢春驚喜迎上前,媚人微屈身壹福,已被他雙手牽起。
  只是手的接觸,已令柳逢春心跳加急,握住壹雙纖纖玉手,柳逢春竟是不肯松開。
  媚人抽回手,說:“分寨主說有要事要商,也不知什麽要事?”
  柳逢春失視瞧她,笑眉笑眼:“姑娘如此好看,令人情不自禁。”
  “分寨主說有要事……”
  柳逢春啊了壹聲,眼梭四方,說:“姑娘看這明鏡密室如何?”
  媚人狐疑瞧他,好奇問:“分寨主說有要事,與這明鏡密室有關麽?”
  柳逢春湊她耳畔,輕輕說:“如果把姓薄或姓鐵的,引誘到這裏……”他做了壹個“殺”的手勢,說:“姑娘以為可不可行?”
  媚人輕啊了壹聲,說:“這事,要從長計議。”
  “我已有妙計,待會兒說與姑娘聽,姑娘請坐——”他扶她坐好,先斟上壹盅酒,柔聲道:“這是上好葡萄酒,香醇可口,姑娘何妨嘗嘗。”
  媚人微微壹笑,把酒盅往柳逢春眼前壹送,說:“孤男寡女同處壹室,萬壹又中妳算計,我豈不吃虧太大!”
  “姑娘說什麽又中算計,莫非柳某曾算計妳不成?”
  媚人微微壹笑:“有沒有算計過我,分寨主最明白了。”
  柳逢春錯愕壹下,“哈”的笑出聲音說:“姑娘妳莫怪柳某,美人相陪,無酒也醉,沈醉之人,難免情不自禁,姑娘原諒才是。”
  媚人纖手壹指酒盅,說:“好了,以往之事,原諒妳了,妳把盅中酒喝了。”
  柳逢春仰頭喝盡盅中酒,笑嘻嘻說:“這下姑娘相信我了?”
  媚人微笑點頭道:“時機不同,分寨主要喝酒,也得有點節制才行,分寨主要與我談什麽?”
  柳逢春抓住她纖手,說:“姑娘不會忘記,對我曾有承諾吧?”
  “承諾什麽?”
  柳逢春笑呵呵說:“做我的人。”
  媚人倏然起身,怒道:“分寨主好沒正經,我要走了!”
  柳逢春壹下慌了手腳,忙打恭作揖:“姑娘饒了柳某,柳某不敢胡言亂語了。”
  媚人壹甩袖,生氣走了幾步,柳逢春亦步亦趨跟上,說:“姑娘別生氣,在下磕頭請罪。”
  果然撲的往地面壹跪,毫不遲疑磕了個響頭,媚人壹見,嗤的笑出聲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妳又跪又磕頭,不怕給人笑話。”
  柳逢春壹本正經道:“只要姑娘消消氣,給笑死也無妨。”
  媚人壹睨他,輕斥:“沒出息!”
  柳逢春嘻嘻陪笑臉,說:“姑娘責備的是,只要姑娘肯留下,沒出息也無妨!”
  媚人瞪他壹眼,嬌嗔道:“妳要我留下來做什麽?陪妳喝酒麽?這個酒我是不喝的!”
  “姑娘不喝酒無妨,只要姑娘肯陪我說兩句話,柳某就感激不盡了。”
  媚人淡然壹笑,說:“看在夫人的面上,我可以陪妳說兩句話,只是不許勉強我喝酒。”
  柳逢春大喜,興奮道:“多謝姑娘賞臉,姑娘不愛喝酒,柳某不敢勉強。”
  於是殷勤扶媚人坐下,挾了幾塊肉在媚人眼前,笑嘻嘻說:“既來之則安之,吃點菜,咱們說說話。”
  他自斟自酌,又喝了壹盅酒。媚人看他連飲三盅,笑盈盈道:“分寨主是客人,我為分寨主斟酒。”
  柳逢春眼睛笑瞇成壹條縫,試探問:“姑娘不喝酒,想必有原因?”
  媚人神秘壹笑,低低道:“分寨主難道不知道,有壹種沖酒,喝下去難以自持,這個臉,我又豈能丟得起?”
  柳逢春稍壹愕,低低笑起,涎著臉說:“姑娘頭腦太清醒,令人佩服,只可惜柳某不知是不是喝下沖酒,竟覺十分沖動。”
  媚人看他表情怪異,色眼瞇瞇,急忙忙起身,柳逢春撲向她,哀求道:“姑娘別走。”
  “分寨主休要作弄我。”
  “不是作弄,我對姑娘壹片真心,姑娘難道不知道麽?”
  媚人在他懷裏掙紮壹下,柳逢春朝她鬢角吹著熱氣,說:“看來不只喝下沖酒,恐怕還喝了迷魂酒……”
  媚人暗驚,柳逢春說:“我被姑娘迷住,像喝下迷魂酒。”
  媚人忍不住笑了。
  他二人,壹個是色心大動,神魂難安;壹個是欲迎還拒,半推半就。明鏡之中,只見手與手的侵襲、推拒,身與身的黏膩和擺脫。壹場男女肉身交搏好戲映現鏡中,柳逢春看在眼裏,興致益發高昂,不禁纏緊佳人,朝明鏡呶道:“妳看!”
  媚人擡眼壹看,明鏡之中,她的長辮微顯蓬亂,衣領敞開,酥胸半露,她急拉衣角掩蓋,柳逢春卻壹頭埋進她胸前,壹張大嘴肆無忌憚探索,媚人欲推他,他卻雙臂夾緊,不讓她逃開。
  兩人黏纏如此緊密,肌膚與肌膚旅客無間隙,媚人很快感覺有壹塊堅硬的東西抵住她的臍眼附近,隨著兩人身體的摩擦輕動,那小玩意晃過來,挪過去。媚人心念壹動。是左佐君急欲找尋的駿馬玉佩嗎?
  她從半推半拒,轉為主動出擊,柳逢春發覺她的雙手緊攬他腰,這壹發覺,令他驚喜,很快,他又發覺,她的嫩臉往下移,直移到他胸前,用她溫熱的唇,輕吻他的脖子、胸膛,柳逢春喜出望外,迫不及待拉她衣衫,呢喃道:“我就知道,妳會喜歡的,妳會喜歡的。”
  媚人朝明鏡呶嘴,大發嬌嗔:“喏,妳瞧瞧,瞧瞧自己好德性!”
  他擡頭望鏡面,剛開始,鏡子還清晰反映兩人身影,逐漸他眼前模糊了,在她身上貪婪蠕動的手,也垂了下來。他連連打著哈欠,眼皮沈重起來,但他色心未去,用整張臉趴在她胸口。
  片刻之前,還在她身上風狂雨驟的男人,突然靜下來,深深沈睡了。
  媚人慢慢挪開他,將他平放床上。
  然後,她半個身子偎向了他,多麽愛戀地,用額頭、臉頰碰觸他的頭臉、肩膀……不只如此,她纖手也不安份起來,溫柔輕撫他健壯的每壹寸肌膚。
  此時此刻的柳逢春,多麽舒服閉上他的眼,他似乎正在享受,享受美人香澤。
  密室之外,有人窺探。
  這人是柳槐素,她看到精彩處,忍不住微微壹笑。壹個丫鬟悄悄人屋,柳槐素朝門口看了看,問:“總管還沒來麽?”
  丫環回道:“總管不便前來。”
  “有何不便?妳沒告訴他,有好戲看嗎?”
  “總管有囑咐,時機不對,能免則免,免得引人非議。”
  柳槐素悵然若失,不樂道:“他倒懂得自保!”
  斥開丫頭,她從門縫往裏瞧,媚人懶慵慵坐起,靜靜整理衣衫,柳槐素驚訝得瞪大眼,事情結束了?這壹對未免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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