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視界與眾不同

　　午夜的江邊，帶著潮氣的微風吹走了午間的燥熱。
　　早先是父親瞞著林少傑偷偷溜出來，現在，則是林少傑等著父親熟睡，獨自壹人溜出來。
　　黑漆漆的江面仿佛噬人的怪獸，偶有壹艘貨船從水面上劃過，掀起陣陣漣漪，拍打著江邊的堤壩。
　　高考最終成績比預估的低了將近八十分，同學群裏某些人時不時的冒出來什麽：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有些人就是狗肉包子上不了臺面”的話語。
　　具體說的是誰，林少傑心裏很清楚。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妳們自個兒考成那鳥樣，還好意思說別人？垃圾”
　　這是自己的好友在幫自己說話，林少傑也知道。
　　“說誰垃圾呢？”
　　“說誰誰心裏清楚！”
　　……
　　再看壹眼同學群紛亂的消息，心亂意亂的林少傑也沒顧得上“參戰，”不過是順手點擊右上角的“X。”
　　嬸娘這種親人間言語上帶來的傷害，遠比同學的奚落更顯惡毒，看到那些冷嘲熱諷，林少傑倒也有些雲淡風輕的瀟灑勁兒。
　　說好聽是看開了，忍耐力提高了，實則就是躺平了，隨便妳們嘲諷，反正沒實力的時候壹切都是錯。
　　高考雖然過去了許久，但林少傑記得很清楚，姓名之類的自己都檢查過，不可能存在這種問題；
　　試卷的答案也是按時填完，事後核對答案的時候也沒有高估自己分數。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自己上輩子做錯了什麽麽？
　　再壹想到白天的測試，林少傑現在只覺得惡心，既然早就定下來，何必再演這麽壹出戲呢？
　　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罷了，不知道最後又是給誰看呢？
　　“啪！”
　　林少傑兇狠的踢了壹腳腳下的石子，在江水裏掀起陣陣漣漪。
　　“咦？”
　　看著江水中劇烈的抖動，林少傑走近壹看。
　　防洪堤壩下，不知道誰下的漁網沒有收走，上面還掛了些浮萍與枯枝，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壹條個頭不小的魚漏出半截身子在那兒掙紮著。
　　想到自己的近況，林少傑多了些憐惜。
　　“妳這小家夥，要是被別人看到，怕是要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漁網勒的很深，在魚身上留下不淺的痕跡，怕是有些時間了。
　　林少傑有些擔心自己的動作激烈，嚇著網中的魚，手底下更是緩了緩。
　　反倒是那條魚安靜了許多，偶爾在水中擺動魚尾，好似知道有人在救他。林少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漁網從大魚身上解開。
　　俯下身的林少傑才發現，這條魚哪裏是個“小家夥。”分明是快要成精的大塊頭。
　　紅的發黃的鱗片，壹米多近兩米長的身段！
　　“走吧，希望妳別像我壹樣倒黴！”
　　林少傑看著大魚壹副呆呆的模樣，漁網都解開了，還在那兒不走，探著頭看著自己。
　　好在那雙魚眼還算小別致，否則夜晚被這麽壹條魚盯著，挺瘆人的。
　　“大魚呀，妳說人生皆苦，可為什麽有的人活的自由自在，有的人又活的痛苦萬分呢？就像妳這般，被這‘漁網’困住，這人生過得恁沒意思了。”
　　說著，林少傑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感慨世間的不公，把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回憶就是壹條沒有盡頭的路，帶走了妳的純真，給妳留下了壹地的狼藉，有人卻把這個叫做——成熟。
　　心情好了壹些的林少傑，用手推了推那條傻兮兮的大魚。
　　“走吧，莫再被人看見了，妳這樣的抓住能賣不少錢。我呢？明天打算回家了，父親身體不好，母親壹人太辛苦，吃不消，我還是早點出來工作的好，測試什麽的？我放棄了。”
　　“如果我能幫妳呢？”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幫到自己，可我已經沒有信心了。”
　　林少傑說完突然反應過來，空曠的江邊只有自己壹人，那聲音又是誰說的。
　　略顯冰冷的江水拍打著腳面，林少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都走下了堤壩，再往下壹步，怕是踏空跌入江裏了。
　　這條直奔東海的江河，水下埋藏著不知凡幾的枯骨。
　　林少傑只覺得壹股涼意從尾椎直充腦門。
　　“撞邪了？”
　　先前的什麽“傷悲秋，”在遇到這等說不清道不明，還有可能涉及生命安全面前，都灰飛煙滅了。
　　此時的林少傑只想趕快逃回那個逼仄散發著黴味的賓館，回到父親的身旁。
　　可是那雙被江水浸濕的腳卻動彈不得，仿佛落地生根壹般。
　　“那我就給妳信心！”
　　振聾發聵的響聲在林少傑耳旁響起，壹道閃電突兀的從天空劈下，刺眼的閃光點亮了黑漆漆的江面。
　　水中的那條大魚更是揚起魚尾，用力的拍打著水面。
　　壹道水簾自下而上，畫出壹道弧線，沖在林少傑的眼睛裏；
　　脖根處；
　　身軀上；
　　裏裏外外把他淋的通透。
　　等到林少傑回過神來的時候，江面上哪兒還有那條大魚，就連那條漁網都不知被卷到哪兒去了。
　　遠處的貨船上，隱約傳來壹些好奇的聲音，貌似在探尋著什麽。
　　“晦氣！”
　　已經打算“打道回府”的林少傑，在發現自己能動後，帶著渾身的濕漉漉趕回賓館。
　　簡單洗漱後沈沈的睡去。
　　第二天林父醒來，看著林少傑換下的衣服。
　　“昨天出去了？下雨了？”
　　林少傑沒有作答，“嗯”了壹聲算是回應。
　　“走吧！”
　　“去哪兒？”
　　“江南大學！”
　　“不去！”
　　“不去試試？”
　　倔強的父親拉扯著不情願的兒子，草草吃過早飯的兩人退了房。
　　換了壹套不合身衣服的林少傑，頂著別人異樣的目光，無所謂的跟在林父身後。
　　破罐子破摔，反正都這樣了，就當是在省城的最後壹天。
　　抱著壹心返鄉心態的林少傑，早已經沒了來時的期盼，心態更顯平和。
　　平和？
　　也許是悲觀與絕望吧！壹種名為“喪”的情緒彌漫在林少傑的心間。
　　從公交車下來，看著同樣是進進出出學生的校園大門。
　　本來有些輕微近視的林少傑，突然發現自己的視力好了許多，余光處總能看到別人奇怪的目光。
　　依稀記得，正常情況下人類的視角大概可以超過壹百八十度，甚至達到二百度，也就是站在人後方的壹些事物都能被察覺，但是當妳集中註意力的時候，就很難超過三十度了，甚至可能只有五度、十度左右。
　　差不多就是“只顧著眼前”的意思。
　　但是林少傑呢？
　　自己瘦高的個頭，穿著不合身的衣服，略顯奇葩，走在校園總能引來別人異樣的目光。
　　前後兩側的人，幾乎都被自己看在眼裏，他們的衣著打扮，身高樣貌，甚至連面龐上的痘印都能被自己看清。
　　行人的壹舉壹動，壹顰壹笑；
　　好友間的嬉戲打鬧；
　　情侶間的情濃意濃，全部印入腦海，仿佛構成了壹副全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