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章 這孩子挺可憐的

　　與殷江紅說笑間，江北然發現他們已經走回了寢宮，剛才他便是在這更換的帝袍。
　　在官宦與宮女的壹聲聲“陛下”中，江北然來到了壹處高有十壹丈的大殿前。
　　這座宮殿的裝修跟剛才讓江北然直接“好家夥”的玄聽殿有的壹比，外梁和楣都是上古瑞獸的彩畫，往裏看，龍椅上方是金漆蟠龍藻井，靠近龍椅的六根瀝粉蟠龍金柱直抵殿頂，上下左右連成壹片，金光燦爛，極盡奢華。
　　殿內安有寶座臺基，臺基為七級臺階，金漆木雕龍紋寶座高踞在七層臺級的座基上，寶座後背倚著雕龍髹漆屏風……
　　就在江北然四處打量時，卻聽殷江紅壹聲咳嗽。
　　“人呢。”
　　江北然聽完壹楞，也不知道殷江紅在喊誰。
　　然而殷江紅喊完後大殿內壹片寂靜，並沒有聲音回答他。
　　見無人應答，殷江紅面露慍色，深吸壹口氣，擡高壹些嗓音再次喊道：“人呢！”
　　“在這……在這呢，大爹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龍椅後，穿著壹襲淡粉衣裙沐瑤又驚又懼的跑出來連聲道歉。
　　半年未見，這沐瑤身高雖是沒多少變化，但身材卻是越發玲瓏有致，那小細腰被雲帶壹約束，更顯出不盈壹握，發間壹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更是靈動有光。
　　壹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她發間閃爍。
　　可以說從江湖女俠搖身壹變，成了婀娜多姿的小秀女。
　　不過從她那抓著裙擺時別扭的表情來看，可以看出她是真不習慣。
　　‘淦，她怎麽在這！？’
　　江北然突然感覺胯下壹陣難以言喻的疼，因為下壹秒他就猜到原因了，可以說就算沒猜對，估計也八九不離十。
　　“前些日教妳的規矩都忘了？手該怎麽放！”殷江紅厲聲道。
　　沐瑤壹聽，連忙松開了抓著裙擺的手，如宮女壹般站直身體，雙手手心向下，左手上右手下疊於胸腹前。
　　“腳呢？”
　　沐瑤先是看了眼江北然，接著才感覺有些屈辱的擡起左腳向後挪了半步，同時又保持雙肩齊平，上身正直。
　　殷江紅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看向江北然道：“北然啊，我家這丫頭實在是太過頑劣，而在我認識的年輕弟子中，就屬妳城府最深，所以想讓她跟在妳身邊多學學，算本尊欠妳壹份人情。”
　　‘艹！’
　　殷江紅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江北然還怎麽拒絕？這根本就是硬塞進來啊。
　　而且跟著多學學什麽的那都是屁話，不就是皇帝讓他這正派弟子做了，魔教總也要安插些人進來，但妳安插個傻妞進來有啥用啊？？？
　　為了避免沐瑤這個正在用余光不停向自己投來‘不許看，再看殺了妳’這條信息的傻妞真留在這宮裏作妖，江北然思索片刻後看向殷江紅說道。
　　“殷教主，朕以為沐小姐不愛紅裝愛武裝，讓她進宮恐是可惜了修煉奇才，朕記得九日兄精通詩詞，在那次英傑會上，從詩詞中朕就看出他胸懷大誌，不如讓他進宮，朕給他封個壹品大員，共同治理晟國，您看如何？”
　　聽到這話，沐瑤在心裏壹頓拍手，壹種知己感油然而生，頓時覺得江北然眉清目秀的。
　　殷江紅聽完則是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江北然壹樣，感覺這段對話曾經有出現過，不過稍微想想也就釋然了。
　　上次他想撮合這壹對，特意讓江北然和沐瑤壹起去查黃幫這個幾乎沒有線索的無頭案件，但沒想到江北然僅僅花了三天時間就解決了，還急不可耐的就把沐瑤給塞了回來。
　　看得出壹路上兩人相處並不愉快。
　　殷江紅也只能嘆息，畢竟沐瑤那性子他這做爹的再清楚不過，但凡是遇到正派弟子，她是絕對不會給好臉色的。
　　但殷江紅堅信感情這種東西，只要多花點時間培養，總是能開花結果的。
　　上次是因為時間太短，這次直接把沐瑤扔進宮裏讓她和江北然朝夕相處，殷江紅相信江北然壹定會發現自己女兒身上的可愛之處。
　　所以殷江紅聽完直接搖頭道：“先不說九日的個人意願，妳覺得關十安會同意這事嗎？修煉者不能當的，可不僅僅只是皇帝而已。”
　　‘唉……’
　　眼看著最後的希望破碎，江北然也只能點頭道：“既如此，朕遵從殷教主的安排。”
　　見江北然這麽快敗下陣來，沐瑤連忙喊道：“大爹～瑤兒保證不會再惹禍了，您別不要瑤兒嘛～大爹～”
　　“少來這套！妳覺得我還會信妳嗎！整天盡做些荒唐之事！這次本尊若不再好好磨磨妳的性子，妳下次怕是要把這天都戳出壹個窟窿來！給我站好！”
　　“唔……”
　　沐瑤恢復站姿，臉上滿是委屈。
　　‘唉……還是個連自己爹都搞不定的戰五渣女兒，妳咋就這麽沒出息呢！’
　　不過殷江紅這次會說的如此嚴厲，江北然估計還是跟上次沐瑤被抓壹事有關系，那次這傻妞被殷江紅救回去之後沒少挨訓。
　　知道結局已經沒法改變的江北然先是看了眼沐瑤，然後又看向殷江紅道：“不知殷教主想要朕如何安排沐小姐？”
　　殷江紅隨意的甩手道：“隨便給她個女官做做就好了，主要是讓她能跟著妳多學多看。”
　　沐瑤聽完臉上的委屈更明顯，但她又不敢開口反對，只能不停咬自己的下嘴唇。
　　‘女官啊……’
　　女官又稱宮官，聽起來好聽，就是就是高級宮女，平時負責管那些普通宮女，訓練訓練剛入宮的小宮女，當然，照顧皇室成員肯定是她的主要工作。
　　‘太慘了……’
　　《我的魔教教主父親把我送到宮裏當宮女這件事怎麽想都覺得不正常》
　　江北然覺得沐瑤心裏應該是有這麽壹本書想寫的。
　　在江北然想著要怎麽安排這小女官時，殷江紅突然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來，妳先跟我出來壹趟。”
　　江北然點點頭，順勢跟著殷江紅走了出去。
　　等兩人離開，沐瑤委屈的蹲了下來。
　　‘大爹這次怎麽這麽狠心呀……’
　　來到外面的花園中，殷江紅看著江北然道：“北然啊，我知道沐瑤在妳眼裏頑劣不堪，但如果妳能多花些時間去了解她，會發現這並不是她真實的樣子。”
　　‘靠……這是要硬灌迷魂湯嗎？’
　　殷江紅自然聽不到江北然心裏的吐槽，依舊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沐瑤這孩子命苦的很，小時候她村子裏鬧瘟疫，天天都在死人，但因為當地縣令瞞報，所以遲遲沒人來救他們。”
　　鬧瘟疫的村子江北然見過非常多，在這缺乏衛生意識和醫療條件的時代中，每年因為瘟疫而死的人差不多跟餓死的壹樣多。
　　“沐瑤因為天生體質好，所以她全家人都感染上瘟疫時就她壹個人好好的，於是她就扛起了照顧壹家人的重擔，但瘟疫又豈是孩童時期的她能治好的。”
　　“第壹天，她兩歲大的弟弟死了，是她親手埋的，第二天她娘死了，還是她親手埋的，直到我教的教眾找到她時，壹家八口人，已經只剩下了她壹個。”
　　“她剛被帶到教裏時，好幾天都沒說過壹句話，也不哭，但卻是什麽活都搶著幹，教裏的人都很心疼她，包括我在內，所以後來我便收她做了我的義女。”
　　“沐瑤天賦很好，很快就成為了同齡弟子中的佼佼者，同時她懂的事情也越來越多，認為她家人直到死的那天都沒等到大夫是因為朝廷毫無作為，而朝廷之所以毫無作為，就是因為正派的都是些偽君子。”
　　“至此之後，她只要看到妳這樣的正派弟子都不會給好臉色，但其實她真的是個好孩子，教裏的人也都很喜歡她。”
　　這句話江北然倒不覺得殷江紅硬要把黑的說成白的。
　　因為當初孔芊芊也跟他說過沐瑤平時對她很好，只是因為孔芊芊的胳膊肘老往他這拐才會常常惹沐瑤生氣。
　　長籲壹口氣，殷江紅看著江北然認真道：“之所以將她交給妳，是因為她對正派的恨已經太盲目了，而且經常會做出壹些沖動之事，甚至……算了，不提也罷，有些事情我教不了她，但身為正派弟子的妳壹定可以，沐瑤是我很重要的家人，就拜托給妳了。”
　　‘您對我這信心是哪來的啊……’
　　但面對殷江紅這樣完全放下架子的話語，江北然自然也是認真回答道：“晚輩會盡力的。”
　　這壹刻，殷江紅不是教主，他也不是皇帝。
　　這是壹位老父親的囑托，而他作為壹個小輩接受了這份囑托。
　　“謝謝。”殷江紅微笑著點了點頭。
　　重新回到靜心殿內，正蹲在地上畫圈圈的沐瑤連忙站起身調整好了站姿。
　　殷江紅先是瞪了她壹眼，接著對江北然道：“如此，沐瑤就托付給妳了，定要教好了她，她若是不聽話，妳便讓獬雕送信給我，我壹定馬上就來。”
　　“朕知道了。”江北然點點頭。
　　“那剩下的事情妳自己慢慢琢磨吧，本座也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大爹！”聽到殷江紅要走了，沐瑤忍不住喊道。
　　“乖乖聽皇上的話，聽到沒。”殷江紅看向她說道。
　　“知……知道了。”沐瑤點頭。
　　“嗯，那我就放心了，等事情都結束，爹會來看妳的。”
　　殷江紅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大爹……”沐瑤呢喃壹句，身體壹下放松了下來。
　　“哎，誰讓妳放松的，保持好站姿，妳可是女官，要給其他宮女做榜樣的。”
　　“妳！”沐瑤指向江北然，但想起之前反抗江北然的經歷，和大爹的話語，最終還是乖乖保持好了站姿。
　　滿意的點點頭，江北然走到她旁邊道：“朕也是講道理的人，若是妳表現的好，朕也會如實告訴殷教主，說不定妳就能早點回去繼續當妳的魔教俠女了，聽明白沒？”
　　“哼！我才不要聽妳的話！”沐瑤說完將頭扭到了壹邊。
　　“站好！”
　　沐瑤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將頭擺正了。
　　“很好，只要妳保持住，很快就能回去了。”說完便朝著旁邊的書架走去。
　　用余光瞥了眼江北然，沐瑤在心裏安慰自己道：‘這都是為了能早點回去，才不是聽他的話呢！’
　　看了眼數十米高的書架，江北然看向剛才就壹直站在數米外跟著他的宦官問道：“妳叫什麽名？”
　　那宦官立馬跪下回答道：“奴才賤名顧盡忠。”
　　“盡忠？”江北然笑了壹聲，“是何職務？”
　　“小的是內官監司禮……”
　　“負責什麽的？”
　　顧盡忠聽完先是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唾沫，接著才回答道：“小的主要管采辦皇上您所用的器物。”
　　江北然聽完隨手從書架上拿下壹本書問道：“書呢，也歸妳管嗎？”
　　顧盡忠聽完連忙叩首道：“殿內所有的書都是陛下的。”
　　江北然聽完哈哈大笑道：“倒是圓滑，好，朕換個方式問妳，這些書籍都是妳采辦的嗎？”
　　“回稟陛下，是小人采辦的。”顧盡忠回答道。
　　“好，晚些妳列個清單，朕要知道所有書的名字，和裏面的大概內容，給妳壹天時間，辦妥它。”
　　顧盡忠聽完渾身壹顫，這麽多書，壹天內想整理出個大綱來那簡直是強人所難。
　　但顧盡忠還是立即叩首道：“遵旨。”
　　“嗯，去吧。”
　　顧慶忠聽完連忙撒丫子往外跑，這可是爭分奪秒的事情。
　　而江北然則是翻看起了剛才隨手抽出來的那本書。
　　“這裏少說也有幾千本書，那人怎麽可能壹天整理出大綱來，妳也太強人所難了。”
　　這時還維持著站姿的沐瑤突然開口道。
　　江北然聽完微微壹笑，合上書走到沐瑤旁邊說道：“妳在教朕做事啊？”
　　看著江北然那燦爛的笑容，沐瑤卻是感覺心裏壹涼，緊張的喘了幾口氣道：“我……”
　　見沐瑤沒再說話，江北然才收斂起笑容道：“以後若是再敢以下犯上，朕會讓妳好好長長記性的，若是妳覺得朕做不到，盡管可以試試。”
　　沐瑤雖本能的想開口反駁，但想起大爹單獨跟江北然出去過，所以最終還是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