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心之煉獄

　　秦谷川來到了南門方位。
　　在他眼中，南門是壹座小城，銀霄城，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座城！
　　城內有他的妻兒，兒子還在繈褓中，他極其痛愛，當成珍寶，惜之如命。
　　而他這壹次來，卻是來屠城的。
　　上面下達了命令，這座城池雞犬不留，城內除了他妻兒之外，還有他的嶽丈，——天宮的反叛者。
　　他的目的，就是要將包括他嶽丈、妻兒在內的所有人，全部殺幹凈。
　　這是他壹生的噩夢！
　　無數年來，他依然忘不掉當年的那壹幕，永遠在懊悔，無數次的夢見他死去的妻兒。
　　這是他的心魔，折磨他壹生，很多次，他捫心自問：如果再有壹次機會，他是否下得了手？
　　今天夢想成真了，他又壹次來過了。
　　秦谷川站在那兒，雙眸溢出血淚，在無聲的痛哭著，看著那座城池，內心在激烈的掙紮著，心魔如刀劍，在狠狠的切割他的身體，讓他遍體鱗傷。
　　還未戰，身已經重創了。
　　……
　　管琥來到了北門口。
　　門口只有壹個倒在血泊中的老人，壹頭白發，滿臉的鮮血，眼神中有著深深地悲涼。
　　他永遠忘不掉這個老人！
　　他是孤兒，在沒有遇見這個老人之前，他只是壹個流浪的小乞丐，終日為食物煩愁，甚至和惡狗搶過饅頭，只是……為了活下去。
　　是那老人改變了他的壹生！
　　教他修煉，將他帶入了武魂殿，發掘了他的潛力，悉心教導他，讓他成才。
　　“師傅。”管琥眼眶泛著淚花，痛苦的拽著自己的頭發。
　　老人看著他，布滿風霜的老臉上，是深深地絕望，“琥兒，妳動手吧。妳過來，可不就是為了殺我？妳下的毒，還在我體內啃噬著我的血肉，為了武魂殿的殿主之位，妳真要那麽做？就是因為我沒有選擇妳？”
　　管琥痛苦涕零，不自禁的將嘴唇咬出了血，看著那老人，十指扣緊，指甲插在血肉中猶不可知。
　　“殺了我吧，拿到了武魂果樹，長老們會認同妳，這不正是妳想要的麽？殺了我，妳就是武魂殿的殿主。”
　　老人顫顫巍巍，即將油盡燈枯了，“可妳是否記著，當年的妳是如何的淒慘？記得是誰給了妳這壹切？拜師時候的誓言，可還在妳腦中，妳是否早已忘記，忘記了跟我時候的歡樂？妳……真要這麽做？”
　　管琥泣不成聲，看著那老人，雙手怎麽也擡不起來。
　　……
　　石巖和楊青帝、厲崢嶸等人，在內城的外面默然站著，皺著眉頭看著外面的場景，看著全部怔住的林萌、秦谷川、涅箬、管琥、呂渺、顏坷、聞狄，看著這七個達到真神境的武者，露出復雜難明的神色。
　　“這陣法……居然如此的詭異。”楊青帝深吸了壹口氣，壹臉驚憾。
　　“八極煉獄，這就是人心的煉獄啊，他們每壹個人，都會面臨壹生中最痛苦的選擇，不論邁過不邁過，都是心傷的結局。”石巖神色自若，淡然說道：“有的人，即便當年做出了選擇，也會悔恨終生，後悔個百年。如果他們再壹次選擇，能不能渡過那壹關，很難說。有的時候，以前的痛苦選擇當年可以做到，再給他壹次機會，卻是未必。”
　　“……煉獄，果然是煉獄。”厲崢嶸感嘆了壹聲，搖頭說道：“換成我，或許，也不能邁過。”
　　每壹個人的壹生中，總有那麽幾次痛苦的選擇，誰也不能躲避掉，有些選擇沒有結果，沒有正確或錯誤，不論怎麽選擇，都會痛苦終生。
　　可還必須要選擇，不論對錯，都要有個決定，不管妳想不想，不管妳是否知道對錯，妳都必須有個選擇。
　　現在的八極煉獄中，林萌等人面臨著的，就是他們壹生中最痛苦的選擇。
　　或是斬殺自己，或是滅掉摯愛，曾經的選擇讓他們壹輩子都在懊悔，都想歷史重演去彌補什麽，在永遠痛苦的掙紮，懷疑自己當年的決定。
　　他們面對的，是自己的心。
　　……
　　殞昊、郁皖疆等人，在十裏之外漠然站著，神情復雜。
　　人群中，冷丹青和霜雨竹最是心急如焚，眼看著林萌等七大真神境的強者進入，她們不知道石巖可以支撐多久。
　　當年石巖毅然離開冰帝城後，在無數個夢中，冷丹青和霜雨竹的心靈深處，總有那麽壹個影子在飄忽，占據她們腦海最主要的區域，揮之不去。
　　石巖就在城內，和她們只隔了十裏，卻讓她們覺得仿佛天涯相隔，似乎永遠都觸碰不到。
　　她們想要進入城內，卻知道壹旦動身了，那邊七古派的武者必然會全力擊殺她們，絕不會容情。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明明可以看到，卻不能觸及，讓人心傷。
　　“或許，當年我們就應該和他壹起離開，白白浪費了那麽多的年歲，我們女人的壹生，最精彩最難忘的時間也沒有多少，我們早該拋棄壹切。”冷丹青沈默了許久許久，突然低低的說道。
　　霜雨竹點頭，“這壹次，如果我們可以重逢，我再也不會放他走。就算是他去死，我也要跟著，不論他是否要帶上我。”
　　冷丹青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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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古派人群中。
　　何青曼和瞿硯晴也是心亂如麻，在顏坷離開之後，心中的念頭再也遏制不住，被她們死死的克制著。
　　她們運道不錯，無盡海發生暴亂的時候，她們倆沖入暗磁霧瘴，經歷重重兇險，遇到了顏坷，被顏坷收為徒弟，使得她們的境界都獲得增長。
　　她們還是頗為感激顏坷的。
　　只是，當顏坷和石巖走上對立面之後，她們才突然覺得顏坷似乎變得可惡起來，以往的循循善誘，在她倆眼中，顯得啰嗦，讓她們厭煩。
　　可她們從不敢提起和石巖有舊，不敢在顏坷的面前，透露壹絲的不同想法。
　　她們了解這個師傅，知道這個師傅的喜惡，根本不敢要求什麽。
　　當年的她倆，毅然決定去暗磁霧瘴，便是知道在那壹塊土地上，有個家夥已聲名鵲起。
　　那個家夥在無盡海的時候，在她倆的心湖中，曾投入了壹塊巨石，那壹塊巨石，她們怎麽也不能將其挪動開來。
　　所以她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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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巖，真的有把握麽？”楊青帝皺著眉頭，語氣不確定。
　　“這些人都是冷酷無情之輩，殺妻滅子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我想八極煉獄也不能真的擊垮他們，只會讓他們元氣大傷。”石巖臉色平靜，“這樣也足夠了，在那八極煉獄中，我們力量不會絲毫的減弱，而他們的境界都會被壓制，如果受傷了，就更加虛弱了。”
　　楊青帝點了點頭，笑道：“看樣子，還是需要我們親手壹戰啊。”
　　“別擔心，等他們沖破內心的束縛，每壹個都會變得虛弱不堪。那時候的他們，境界至少下降個壹兩階，我們和他們的境界差距，就會被彌補了。”石巖淡然壹笑。
　　楊青帝點了點頭。
　　……
　　轟！
　　乾坤歸元鼎爆出無數虹光，那臉色蒼白神色虛弱的林萌，像是壹個女鬼般猙獰，斬殺了自己，硬生生闖入進來。
　　只是，她很明顯遭受了重創，披頭散發的，以往的儀態優雅蕩然無存，比最潑辣的潑婦還像潑婦，眼中的神光都有些潰散，似乎連主魂都受了傷。
　　斬殺自己，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痛苦的經歷，就算是凈土的主人，也不能幸免。
　　那壹個林萌，消耗的也是她的力量，她雖然勝了，卻是慘勝，壹身力量消耗了至少七成，最終憑借主魂的創傷，才從那煉獄中掙脫出來。
　　達到真神境的林萌，這壹刻的力量，甚至只相當於壹個真神壹重天之境的武者。
　　然而石巖等人依然不敢小覷，因為在林萌的手中，還有神器，而林萌的境界，永遠不會倒退，她對天地之力的領悟，無數次的戰鬥磨礪，絕不會隨著煉獄的磨礪減弱分毫。
　　那是她最大的優勢，也是石巖等人最為忌憚的地方。
　　“走！”石巖漠然觀看許久，這時候終於發話了，渾身穴竅中瘋狂湧動出負面能量，壹馬當先的朝著林萌沖去。“跟著我，不要離開甬道，只有在甬道中，妳們才不受禁制、結界之力的影響。”
　　楊青帝眾人立即飛出，不敢有絲毫的遲疑。
　　……
　　永夜森林壹角。
　　炎龍、血鬣和冰甲巨鱷、銀翼天狼、九頭鳥暴躁的走動著，在他們旁邊，蹲伏著無數頭妖獸，壹個個氣血龐大，很多的妖獸血肉都被石巖精煉過，甲胄上流露出溪流般的實質能量。
　　五個妖族的大尊，守著壹塊小小的墨玉晶，在等候著裏面的號令。
　　“石巖那家夥壹定在暗罵我們不講義氣，這是他最艱難的時刻，我們卻躲在這兒不理不問。不行！這樣不行！我們妖族可不是人類，知恩圖報是我們向來遵守的規則，他幫過我們，我們也要幫他壹把！”炎龍嚷嚷著，渾身火光飛濺，弄的那血鬣和冰甲巨鱷都躲的遠遠的。
　　“玄冥老大沒有發話，我可不敢亂來啊，雖然……我也想過去幫忙。”九頭鳥壹臉無奈。
　　“等吧，玄冥老大說了，讓我們等他的消息，他消息不來，都不準妄動。”銀翼天狼很鎮定，“放心吧，我看石巖那家夥，沒有那麽容易死的。那家夥，比誰都精明，他潛藏著很多手段，我都能感覺得到的。”
　　五個妖族大尊吵吵嚷嚷，不能下定決心，在他們爭吵最激烈的時候，他們中央的墨玉晶，突然閃亮起來。
　　炎龍、血鬣五人壹起湊上前，只是瞧了壹眼，便都轟然咆哮起來，嗷嗷大叫著，吆喝著麾下的兒郎，準備出手了。
　　墨玉晶上，顯出三個古老的妖族文字：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