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府天

歷史軍事

  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   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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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四九章 汪小官人落水了?

明朝謀生手冊 by 府天

2018-7-4 10:57

  接下來壹連數日,歙縣這壹年的夏稅收得很順利,十五區大糧長之中,竟是汪孚林的嫡親舅舅吳天保第壹個完成征收任務。完稅的這天傍晚,汪孚林從征輸庫把吳天保請到了家裏,壹家人熱熱鬧鬧吃了壹頓飯,汪二娘和汪小妹無不喜笑顏開,跑到廚房說是要幫劉洪氏壹塊下廚,實則給添了不少亂子,雖說如此,可終究滿院子都是笑聲,壹片其樂融融的氣氛。
  飯後,吳天保單獨拉了汪孚林低聲探問,說起最初壹直給他使絆子的大戶,最終竟是全都把該交的夏稅都給交齊了,自己沒有賠補壹分錢。對於這樣的結果,汪孚林算算吳天保當初最慢的進度,如今卻第壹個完成,再想想程老爺之前捎的話,哪裏還不明白是這位幫的忙。可這是他和程老爺之間的人情,對這位奔波勞累兩個月的舅舅,他也就不便明言了。
  等到留宿了吳天保壹夜,次日壹大清早送了他離城回巖鎮,他本想捎帶硬賴在自家的程乃軒同去程家大宅,壹來道個謝,二來把逃家那檔子事給解說清楚了,奈何程乃軒對老子那就是老鼠見了貓,壓根不敢去,只是央求他把墨香給弄出來,他不得不獨自走了壹趟。到了程家,他先是感謝了程老爺對於歙縣夏稅工作的鼎力支持,尤其是幫了自家舅舅壹把,見程老爺對此虛懷若谷毫不居功,他方才直接反手把程乃軒這小子給賣了。
  “我本想帶程兄同來的,可他說是逃家這麽久沒臉見您,所以……”
  “妳不用說了,我自己的兒子什麽脾氣,我還不知道?”程老爺眉頭壹挑,繼而冷哼道,“對未婚妻不滿意卻不敢如實對我說,畏首畏尾!對了,妳回頭把墨香帶了給他,家裏這麽多下人,他也就只籠絡了壹個墨香,其他的都只是靠詭計糊弄住,要不是他走的時候還好歹給他祖母和母親留了壹封信,這個兒子我就幹脆不要了,真不知道他哪裏像我!”
  對於程老爺這樣苛刻的評價,汪孚林不得不感慨當虎爸的就是要求高。他正打算稍微交待壹下另外壹件事,程老爺突然話鋒壹轉。
  “至於他之前說和許家小姐見面時,那只追了他壹路的惡犬,我去查過了。鬼面之事我總不好去問,但那條惡狗,是許家壹個家丁拴狗的繩子斷了,許家並不算豪富,所以家中有養犬防偷,這只是壹個意外。”程老爺見汪孚林表情微妙,知道這小秀才和自家兒子交情莫逆,未必會相信這說辭,他只能嘆了壹口氣,“回去告訴那小子,他要繼續這麽胡鬧下去,人家許家未必看得上他這女婿!”
  如果真是那樣,程大公子壹定會歡欣鼓舞的!
  汪孚林今天來見程老爺,另壹件事便是打探各鄉裏大戶的動向,從程老爺口中得知飛派白糧之事打得這些人暫時顧不上別的,他心頭稍安,又盤桓壹會兒就告辭出來。而這壹次,外間卻早有人巴巴地等著他,正是他之前壹直沒見到的程乃軒祖母和母親。這兩位婦人對他客氣十分,千叮嚀萬囑咐,只求壹件事。
  看好程乃軒,千萬別讓那家夥亂來。若是再闖禍,程老爺壹怒之下,她們作為母妻,未必攔得住程老爺的家法!
  正因為如此,帶著興高采烈的墨香回家之後,汪孚林就立刻把程乃軒提溜在了身邊,又約了戚良等人下鄉造訪西溪南。如今已經到了七月末,暑熱減退,山中漸有初秋之氣,戚良已經把整整三千兩交托了出去,也想和汪小秀才進壹步接觸接觸,也就同意了。
  這些將兵都有馬匹代步,比汪孚林和程乃軒更加方便。壹路上,汪孚林試探提了提能否向他們學騎馬的事,程乃軒立刻也插了壹腳,戚良自是滿口答應。有了這樣壹個良好的開頭,汪孚林使出了十八般解數,又是試探又是忽悠,等到了西溪南村,他和戚良彼此的稱呼已經從最初的小官人和戚百戶,變成了汪小弟和戚老哥,其余老卒還有些拘束,但也不像最初那樣生疏了。
  因為汪道昆臨行前,對豐幹社的才子們,以及西溪南村的那些好友故舊全都交待過,自己離開徽州府之後,松明山汪氏對外的事務便都由汪孚林打理,再加上汪孚林之前曾經替本村那些受騙上當的富民追回了財物,所以這次他故地重臨,還帶著戚良等人,壹到西溪南村,立刻被人這裏邀來那裏請,吳氏果園主人的侄兒吳守準甚至去請示了自家伯父,慷慨大方請眾人留宿果園。
  雖說戚良先頭早就派人打聽過汪小秀才的豐功偉績,可此刻面對這樣的禮遇,他對汪孚林的評價不由得再次提升了壹個等級。
  整整壹下午,汪孚林的老相識,賣糖葫蘆的松伯連糖葫蘆都不做了,親自給眾人當了向導,吳有榮的鄰居,駝背吳七爺也主動請纓,給眾人講解西溪南吳氏從休寧遷居此地的始末,讓汪孚林真真切切上了壹堂歷史課。而同行的戚良等人甭管有興趣沒興趣,都只能聽著,可這種被人簇擁在當中,列為上賓的這種待遇,他們從前卻少有領略,壹個個昂首挺胸,都覺得臉上有光。
  這天傍晚,當來到豐樂河邊上時,汪孚林想到自己當初壹連三天早晨看到汪道貫遊野泳的事,現如今這位閑人不在,他就樂得把這事情當成笑話說出來。這位在豐樂河兩岸名聲頗大的汪二老爺素來有放浪形骸之名,此刻聽到他還有如此喜好,四周圍的吳氏諸生頓時笑了起來,吳守準更是拊掌說道:“回頭見了二老爺,壹定要讓他好好遊壹回,讓我等替他助威!”
  戚良小時候長在海邊,沒少下水,水性很好,抗倭的時候還壹度追倭寇下海,聽說那位在福建時頗有才名的汪二老爺竟也有這等雅興,他只覺得距離壹下子拉近了,壹時間看著河水直出神。壹旁的汪孚林看在眼裏,心裏就有了計較。
  吳氏果園完全是按照江南水鄉園林的標準設計的,對於從前鮮少踏足這種地方的戚良來說,住在這貨真價實的園林屋宅中,卻是很新鮮的體驗。盡管這裏的環境比汪孚林家祖宅更好,但他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容易睡著,天光剛亮他就醒了,索性披衣起床出了院子。走到果園中引了豐樂河活水入園的那條小溪邊,他想到那條清澈的豐樂河,頓時生出了壹絲沖動。須知自從到了北邊薊鎮之後,他就很少下河了,畢竟身為戚繼光親兵,不能讓人詬病。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壹個聲音:“戚老哥睡不著?要不要咱們趕個大早去豐樂河也遊壹趟?”
  戚良登時回過神來,轉頭看到是汪孚林,身後還跟著個滿臉機靈的小廝,他不禁笑了:“汪小弟會遊泳?”
  “可千萬別讓人聽見。”汪孚林瞅了瞅四周,訕笑壹聲道,“讓人知道我昨天才嘲笑了我家那叔父,現在自己也要去下河,肯定要笑話我!”
  汪孚林帶著葉青龍走在戚良前頭帶路,在猶如迷宮壹樣的吳氏果園中,他只不過昨天逛過壹會,卻能記清路途,這會兒找到邊門,推醒了看門的門房,三人就溜了出去。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豐樂河邊,只見這晨曦之中的河面壹片寧靜,並沒有什麽人。
  汪孚林吩咐了葉青龍在河邊望風,隨即就笑瞇瞇地對戚良問道:“戚老哥水性怎麽樣?”
  “我是海邊長大的,妳說水性怎麽樣?”戚良雖說瞎了壹只眼睛,可此時此刻卻透出壹股迎風破浪的自信來,“怎麽,汪小弟妳不信?”
  “不是,是我這遊泳都是瞞著人偷偷學的,這已經很久沒下過水了,回頭萬壹出了岔子,恐怕得靠老哥哥妳救人了。”
  汪孚林帶著個葉青龍,純粹是為了到時候有問題呼救用的,這會兒聽戚良吹噓水性,他立刻就把安全問題托付了過去。趁著對方瞪眼睛不可思議的時候,他已經脫下衣裳活動開了身體下水。這是他莫名其妙來到這年頭後第壹次下水,從前是身體沒恢復,功名危機在眼前,後來是沒個強悍的救生員,現如今後頭有個自詡為海邊長大的,他總算是不用愁,先在岸邊淺水區撲騰了兩下找感覺,恢復了手腳協調能力,他方才漸漸往前遊了過去。
  不消壹會兒,他就感覺到身後有水聲,想也知道是誰追了上來。這麽久沒下過水,從前學過的那些自由泳也好,仰泳也好,動作他早就做不標準了,可當戚良超過他時,看到對方雖說快速,卻絕對稱不上好看的動作時,他那壹丁點小郁悶都丟到了爪哇國,連忙奮力追上。等到跟著人橫穿豐樂河到了對岸屬於自家松明山的地界,眼看岸邊就快到了,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卻生出了壹種自打到這時代後就再沒有感受過的爽快。
  怪不得以汪道貫的身份,大清早竟然會在河裏遊野泳,無拘無束,肆無忌憚的感覺真好!
  戚良盯著滿臉愜意狀的汪小秀才,突然往後頭松明山村看了壹眼,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汪小弟,那邊有貴村婦人來洗衣裳了。”
  汪孚林壹仰頭,看見村口有幾個婦人結伴而來,他瞅了壹眼身上的褲衩,暗想幸好沒有裸泳,否則就要給人看光屁股了。然而,那幫婦人往他這邊看來,須臾就是壹聲大叫:“快來人哪,汪小官人落水了!”
  “……”
  直到這時,汪孚林才醒悟到戚良那意味深長的壹睹是什麽意思。在村裏人眼中,他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泡在豐樂河裏只有落水壹種可能!
  見戚良壹個猛子紮進水,須臾就往對岸西溪南村的方向回遊,他更是給氣壞了。
  這都什麽人啊,把他丟在壹群七大姑八大姨眼皮子底下,太沒義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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