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設局

　　躺在搖晃不停的安樂椅中，身著寬松睡袍的老年男子面向著壁爐上方的畫像呆呆的出神，疲憊的神情長久的出現在他臉上，揉成壹團的信簽被拋盡壁爐中，火光壹閃便消失無蹤。
　　內政總管恭敬的站在老年男子身後三米處，壹動不動的等待著對方的吩咐，看上去國王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自從上半年獸人開始連續不斷的在北方展開大規模的襲擊開始，國王陛下的心情就變得糟透了，甚至連他最喜歡的狩獵活動也少了許多，來到獵莊裏，更多的時間也是在商討令人厭煩的政務，灰白的頭發變得黯然無光，泰茲從內心深處嘆了壹口氣，也許國王陛下真的老了。
　　“泰茲，妳說這個叫柯默的家夥可以接收十萬難民？那個高加索能夠容納得下麽？”有些低沈的聲音充滿了濃重的鼻音，聽上去更像是感冒了鼻塞似的。
　　“陛下，實事求是的說，高加索根本不具備容納十萬難民的條件，不過高加索地處南方，冬季的氣候相比起北方來說要溫暖許多，這能夠使這些難民更好的渡過這個嚴冬，在北方，我估計這些缺衣少食而又沒有住房的難民中至少有三分之壹難以熬過這個冬天，在高加索也許壹頂帳篷就能讓他們逃過這壹劫。”內政總管垂下頭回答道。
　　“就是這個原因讓妳同意了這個方案？”老年男子將頭靠在安樂椅上的靠枕上閉上眼睛。
　　“陛下，不完全是。這個高加索的領主雖然年輕，但我看得出來這個家夥野心不小，更難得的是這個家夥與菲利浦水火不容，是被菲利浦發配到高加索送死去的，據說到高加索擔任領主的人至今還沒有壹人正常活過壹年。這次這個家夥來招收難民好像是直接繞過了菲利浦來的凡賽爾，這讓菲利浦很不愉快。”泰茲微笑著回答，他知道自己主子很樂意聽到這方面的消息。
　　果然老者的微微睜開的眼睛壹亮，“哦？那妳認為這個家夥能夠在高加索安全的呆下去麽？”
　　“嗯，這壹點臣不敢說，不過這個家夥有些古怪，我有壹種直覺，這個人沒有那麽簡單，也許他妳能夠創造奇跡。聽說赤足社的商人們也與他攪在了壹起，似乎還是合作者。”泰茲公爵猶豫了壹下才道。
　　“唔，那妳的意思是要支持他辦成這件事嘍？”
　　“陛下，成不成至少在目前能夠讓納波裏和美狄亞三國無話可說，我們既然接受了難民，他們壹樣也要承擔義務。如果那個家夥能夠在高加索撐下去，那更好，我們可以在南方找到壹個牽制菲利浦的棋子，如果不行，那對我們也毫無損失，總算是給難民找了壹個棲身之地，也算對百姓有了壹個交待。”泰茲公爵聳聳肩漫不經心的道：“不過我更希望他能撐下去，菲利浦和澤林幾年越來越過分了，臣擔心如果沒有牽制作用，而王國又在北方無限制的與獸人消耗下去，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不得不淪為這些大領主們的債務奴隸，他們會借此向陛下索取更多的特權，《烏代勒支敕令》也許就不得不廢除。”
　　輕哼了壹聲，老者未置可否。
　　“陛下，我還想提醒您，霍夫曼王子和菲利浦的女兒走得太近乎了，我聽說霍夫曼王子向菲利浦提出了婚姻要求，不知道陛下和王後陛下知道嗎？”內政總管沒有理睬主子的不快，繼續道。
　　“朕知道了，這是他們下壹輩的事情，朕不想幹涉。”老者重新閉上眼。
　　“陛下，為了確保王國的穩定，臣建議您過問此事，慎重斟酌壹下此事的得失。”內政大臣的語氣十分堅決。
　　內政總管的話再次讓房間陷入了沈默，昏黃的陽光透過薄薄的落地絨布簾，將窗前的武士雕像映出長長的影子，武士雕像手上高舉的斧子在房內地板上呈現出扭曲的光影，簾影搖動，武士雕像似乎也變得生動起來，充滿曲線和剛勁之美的勾畫仿佛在陽光中壹下子被賦予了生命。
　　剛剛寫完信的紫袍神官滿意的重新閱讀了壹遍信件，今天的收獲真不小，壹個身為壹地領主的貴族居然是壹個魔法師，而且還蘊藏著高深莫測的黑暗魔力，雖然這個家夥掩飾得很好，自己也在隨後的探識中也沒有發現異常，但麥隆相信自己的感知能力和直覺，這個家夥十分可疑，他的肯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弄不好還是壹個驚人的秘密，貴族領主，黑暗法師，這兩種身份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把他們聯系到壹切，但自己卻遇上了。
　　吩咐侍從將自己的信件送往馬爾科，麥隆心中輕松了許多，那個家夥居然和卡夫利攪到了壹起，自己是不是該提醒壹下卡夫利呢？不，不，沒有這個必要，這些商人唯利是圖，是聽不進自己這種毫無依據的勸告的，只有讓事實來證明。
　　“法師大人！”門外傳來衛士的呼喚聲。
　　“什麽事？”打開房門，麥隆揚起雙眉問道，是該自己修煉的時候了，這個有人來打擾實在有些不爽。
　　“有人送了壹封信過來，要求交給您親啟。”純樸的臉上滿是尊敬之色，衛士遞給麥隆壹封漂亮封皮的信封。
　　有些驚訝的接過信封，麥隆撕開信封露出壹張白紙，“黃昏之時，白樺林柵欄門西行五百米。知名不具”輕輕念出聲來，麥隆將白紙背面翻過來，沒有任何標誌或標記，難道是什麽人開自己的玩笑？但整個凡賽爾都知道這個人從來不開玩笑。或者是什麽人的惡作劇，麥隆疑惑的有仔細察看了壹下信封，信封封皮雖然十分漂亮，但卻是禮品書具店中到處可以買到的藝術信封，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字體十分俊秀，信簽上甚至還有壹股淡淡的清香味，看上去更像壹個女孩子寫的，這是怎麽壹回事？
　　“什麽人送來的？”驚訝之色壹閃即逝，麥隆將信簽折疊好放回信封內，放入自己懷中。
　　“是獵莊門口守衛轉交的，聽說是壹名穿灰色鬥篷的中年男子，他們沒有看清楚對方面容。”衛士恭敬的回答，魔法師在他們眼中本來就是十分神秘，這些特殊的通信方式在他們心中也是魔法師們與眾不同的壹種表現，“大人，有什麽問題麽？”
　　“噢，沒什麽，是壹個多年的老朋友，他喜歡用這種方式來問候和約會，沒想到他也來了凡賽爾。”麥隆不想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在沒有弄清情況前，他不想張揚。
　　白樺林後的柵欄門平時都是禁閉的，因為從那裏就可以通向國王陛下最喜歡的獵苑。國王陛下的禦用獵苑面積很大，超過壹百平方公裏，其間丘陵起伏，森林廣布，鹿、麂子、獐等動物數量繁多，而熊和野豬這壹類大型動物也時常出沒。這片森林中甚至還有壹個小湖泊，許多野獸都喜歡在湖邊飲水，那兒也是國王陛下遊獵經常去的地方。
　　沿著白樺林和那些針闊葉混交林帶之間有壹道木質柵欄構築的隔離帶，將獵苑和獵莊分隔開來，前兩天國王陛下才進行了壹次狩獵活動，所以近期不會再有狩獵，柵欄的大門早已關閉，但對於魔法師來說，這不是阻礙。
　　厚實的落葉將整個灌木和喬木錯雜分布的林帶間隙鋪墊密密實實，踩在枯枝敗葉上，咯吱聲間或夾雜著壹聲脆響，那是樹枝被踩折斷發出的聲音，偶爾旁邊傳來壹陣細細簌簌聲，那是野兔或者斑鳩在灌木中穿行，紫袍神官的靈覺此時顯得格外靈敏，甚至連樹木的呼吸聲似乎葉毫無保留的通過空氣和大地傳入他的感知中。
　　他已經感覺到了有人就在指定位置等著自己，他心中有壹種模模糊糊的感覺，那就是今天這次奇異的約會似乎和上午那位奇怪的領主之間有著某種聯系，但這種感覺純屬直覺，也許只有見了面才能夠真正了解事實真相。
　　雖然是在凡賽爾附近，但麥隆依然十分謹慎，他並不擔心對方會有什麽不良企圖，對於像自己這種級數的魔法師，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已經達到了相當境地，來自外界的傷害要想傷及自己已經很不容易，像壹般人意識當中的魔法師近戰似乎就沒有多大防護能力，容易被戰士和武士所殺傷這種常理對他這種級數的魔法師已經不適用了，他可以在短時間內輕而易舉的連續施展出不同性質不同規模的各種魔法，包括攻擊型和防禦性的，所以他對對方選擇這樣壹個僻靜的地點也不太擔心。
　　即使對方有什麽不良企圖，麥隆壹樣有相當自信的應對，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至少在王國境內沒有多少人能夠隨便傷害到自己，除非對方經過精心周密的準備，但在接近指定地點的同時，麥隆的感知靈覺就搜索過了方圓百米，如果有什麽兇險的埋伏，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感覺到，百米之內只有自己和另外壹個人，再沒有其他人。
　　這是壹處少有的空地，四周都是高大的喬木，唯獨這壹處形成壹塊凹陷的空地。大概是巖石裸露的緣故，連灌木也吝惜在這裏插足，只有稀疏的幾處零散分布在掩飾縫隙裏，青灰色的玄武巖看上去十分刺目，嶙峋的巖石紛亂雜陳，壹個渾身裹在深灰色鬥篷裏的高瘦人影背對著自己的方向遠遠站在壹處高聳的巖石上，壹種說不出的詭秘氣氛彌漫在整個空地中，似乎連略帶些暖意的陽光也壹下子失去了熱度。
　　麥隆漫步而前，壹邊淡然自若的打量著連頭部都被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背影，他已經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但他並沒有太多懼怕。即便是面臨成百上千的獸人瘋狂沖鋒他也壹樣可以平靜面對，如今面對這個似乎有些詭異的家夥，他不相信對方能夠玩出什麽花樣。
　　似乎是聽見了紫袍神官的腳步聲，壹直矗立不動的身影終於轉過身來。
　　“果然是妳！”紫袍神官壹怔，隨即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重重的點點頭，“看來妳是早有預謀了。”


第四卷 紛塵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