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高山流水，余音繞梁

　　“嘶——”
　　姚夢機等人看得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不過，雖然驚恐，但他們卻沒有絲毫要求饒的意思。
　　姚夢機擡手，同樣拿出天心琴，撥弄著琴弦，琴聲悠揚而出，夾帶著他內心的堅決之意，與古惜柔合奏。
　　洛皇也是臉色壹沈，他掏出自己的金缽，法決壹引，火紅的火焰從金缽中滔天而起，化為火龍，圍繞著眾人翻滾了壹圈，張牙舞爪的向著那玄陰神水沖去。
　　“滋——”
　　火焰剛剛接觸玄陰神水，便發出壹聲輕響，隨後化為了道道青煙消散，毫無招架之力。
　　洛皇的臉色壹沈，雖然這是早已註定的結局，但依舊感覺到壹陣無力。
　　“鏗鏗鏗！”
　　姚夢機和古惜柔的琴音交措而起，好似形成了萬千絲線，在虛空中蕩漾，凝聚成壹陣陣漣漪，擴散開去，將眾人籠罩在琴音之下，如同壹個護罩。
　　“嘩嘩嘩！”
　　玄陰神水湧動，如同小河壹般將眾人籠罩在中心，翻滾之間，打出巨浪，如同野獸的巨口，要將眾人吞噬。
　　姚夢機和古惜柔明顯越來越吃力，琴音能夠抵擋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哈哈哈，何必做無謂的抵抗？”幹瘦老者殘忍的壹笑，隨後道：“我輩修士，趨吉避兇，迎合大勢，方才能夠活得長久，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求饒妳個頭！”
　　洛皇破口大罵，只恨自己無能。
　　他看著自己的金缽，眼中卻是精光壹閃，突然福至心靈！
　　“清風老道，別楞神了，趕緊幫忙！”
　　話音剛落，他便悶哼壹聲，手中的金缽應聲而碎，隨後碎片開始熔煉重組。
　　清風老道微微壹楞，震驚道：“洛皇，妳做什麽？自碎本命法寶？！”
　　“碎了就碎了，我不要了！妳忘了高人說的話嗎？喇叭，我們現場做壹個喇叭出來增幅他們的琴音！”
　　洛皇嘴角帶血，咬著牙說道，“妳別發呆了，難不成怕死？！”
　　“我怕死？我只剩下三百年的壽元，死不死又有什麽關系？”
　　清風老道當即炸毛了，“能夠在死之前跟仙人交手，而且還是為了人族為了凡間而戰，我驕傲！我死得其所！”
　　隨後，他二話不說，手中出現壹個青色的風鈴，隨後直接開裂！
　　“我們兩人的本命法寶結合起來！我的本命法寶主風，能夠讓琴音傳播得更遠！”
　　清風老道的嘴角帶著瘋狂，“來！凝！”
　　兩個法寶飛速的融合，很快就凝成壹個巨大的擴音器，其上光芒閃耀，將琴音過濾，聲音頓時增長了五倍有余！
　　“鏗鏗鏗！”
　　琴音如潮，巨大的漣漪幾乎讓空間出現了波動，壹層壹層的，將玄陰神水給擠開！
　　“哈哈哈，我洛皇還是有點用的！”洛皇當即欣慰的大笑。
　　“哎！”
　　就在這時，伴隨著壹聲長嘆，囡囡手中的畫卷也是自發的飛天而起，發出氤氳之光，將眾人籠罩。
　　畫卷攤開，字帖顯化，那名白須白發的仙人老者再度浮現，虛影飄在虛空之上。
　　囡囡看著他，連忙道：“仙人爺爺！”
　　“囡囡，我得主人恩賜獲得壹縷神智，其實就是為妳護道。”
　　老者看著囡囡，目露慈祥，“現在時機已到，容我最後幫妳完善壹下妳的道路吧！”
　　他周身仙氣蕩漾，白色的光芒隨著琴音灑落而下，將周圍的玄陰神水籠罩在內。
　　壹股股吞噬法則湧現，開始吞噬玄陰神水！
　　只不過，玄陰神水是何等的存在，生於絕境之地，長於死亡之中，天生有腐蝕萬物的特性，就算是真仙見到，也要避讓三分。
　　隨著他吸收玄陰神水，老者的身軀愈發的虛幻，好似隨風就會飄散壹般。
　　“仙人爺爺。”囡囡連忙取下畫卷，卻發現其上的字跡已然無蹤，成了白紙。
　　老者面色淡然，“妳既然走吞噬之路，光吞法力如何能走得長遠？應當吞世間萬物，別說玄陰神水，三昧真火、金烏之火妳都應該能吞！”
　　他這是在用自身，來幫囡囡獲得吞噬的經驗，完善道路。
　　“比底牌？”
　　幹瘦老者笑了，他擡手壹招，那手鐲便懸浮於他的胸前，隨後，壹股極為恐怖的威壓陡然從手鐲之內爆發！
　　這氣息非常的陌生，可以確定，並不是來自凡間，似乎是從仙界傳來，以手鐲作為載體！
　　古惜柔的臉色勃然大變，顫聲道：“這後天至寶並不是妳的！”
　　“自然不是，玄水環只是我主子借我使用罷了。”幹瘦老者搖了搖頭，憐憫道：“現在既然逼得我主子親自出手，妳們必死無疑！”
　　“嘩啦！”
　　玄水環劇烈的顫抖，玄陰神水的水位隨之豁然暴漲，湧動之間，那壹層銀色的水面居然凝聚成了壹個巨大的銀色巨龍，將眾人包裹，圍繞著眾人盤旋著，纏繞著，龍嘴大張，似乎下壹刻就能將眾人吞噬。
　　借助玄水環，隔著無盡的距離，此人僅僅是泄露了壹絲氣息，卻是讓玄陰神水威力暴增，眾人的生存空間瞬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噗！”
　　姚夢機臉色蒼白如紙，噴出壹口鮮血，瞳孔之中，眼神渙散，冷汗如瀑。
　　他手上動作不停，自顧自的道：“不要擔心我，吐血是我的強項，吐啊吐的就習慣了。”
　　出塵鎮中。
　　李念凡緩緩的走出房間，看著遠處的天際，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誰的興致這麽高，大晚上的居然彈琴？”
　　大院中，秦曼雲站在李念凡的院子外，心中焦急如火。
　　“是師尊的琴音，琴音急切，顯然是在與人鬥法，而且是……生死鬥！”她不斷的在院子中徘徊著，咬著唇，粉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她很想去幫忙，但是克制住了。
　　師尊與師祖在壹起，若是他們兩個都無法應對，自己過去不僅幫不到忙，反而還會成為累贅。
　　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她看了看琴音傳來的天際，又看了看李念凡的大門，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高人。
　　不管如何肯定不能打擾高人清修，若是惹得高人不喜，就更加不可能救人了。
　　不過狗大爺就在高人的院子裏，我可以去求狗大爺！
　　她聽著琴音，感覺到琴音越來越急促，似乎已經進入了絕境，正在殊死壹搏，她眼神猛地壹定，露出決絕之意，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師尊和師祖死！
　　深吸壹口氣，剛準備去敲門，卻聽“吱呀”壹聲，門自己開了。
　　李念凡從院子中走出，看到門口的秦曼雲先是壹楞，隨後笑道：“曼雲姑娘也沒睡嗎？”
　　秦曼雲心頭狂跳，連忙道：“李公子，您也沒睡啊。”
　　李念凡點了點頭，“嗯，壹直沒能入睡，聽到琴音便起來了，曼雲姑娘也是壹樣吧。”
　　“是啊。”秦曼雲的心中有些苦澀。
　　她不著痕跡的看了壹眼跟在李念凡腳邊的大黑，糾結到了極點，焦急如火。
　　額頭上，已經有了冷汗溢出，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卻聽，李念凡突然開口道：“曼雲姑娘帶琴了嗎？”
　　帶琴？
　　秦曼雲嬌軀顫抖，頭皮幾乎都開始突突跳動，血液加快流動，忍不住想到了壹種可能性。
　　“帶……帶了。”
　　她的聲音顫抖，因為實在忍不住，甚至夾雜著壹點哭腔。
　　她連忙手腕壹揮，壹架精致的古琴就出現在面前，忐忑而又期待道：“李公子，莫不是想要，要……彈琴？”
　　“嗯，無法入眠，恰逢聽到了琴音，因此有些技癢，想與之相和。”
　　李念凡笑了笑，隨後道：“曼雲姑娘，不知這琴能借我彈嗎？”
　　“能，當然能！”
　　秦曼雲忙不叠的點頭，迅速的讓開了身子，“李公子請。”
　　“多謝了。”
　　李念凡點了點頭，端坐在琴前，先是打量了壹番。
　　“不愧是女生的琴，還真是精致漂亮啊，不像自己家的那個，都不知道是啥年代的產物，外形破舊不堪的。”
　　李念凡深吸壹口氣，身上的氣勢卻是陡然壹變，壹股出塵的氣質溢散而出，秦曼雲壹直盯著李念凡，小手不由得拽緊。
　　她發現，進入狀態的李念凡，就好似從畫中走出的人物壹般，這個背景世界是畫，而李念凡從畫中走出。
　　甚至，這無盡的黑夜與李念凡之間似乎都產生了縫隙，他似乎已經超脫了壹切，擺脫了天地間的束縛。
　　神仙中人，這才真正的神仙中人啊。
　　就在秦曼雲沈迷時，李念凡已經將手落在了琴上，手指輕輕的捏著琴弦，稍稍的壹提。
　　“叮！”
　　如同泉水叮咚，讓人的心隨之壹跳，僅僅是第壹道聲韻，就讓人的耳畔響起了流水的聲音，腦海中，壹彎小巧的溪流緩緩浮現。
　　“叮、叮、咚、咚——”
　　李念凡撥弄著琴弦，身形飄逸，十指並不急促，如同精靈壹般在琴身上跳舞，整個人流露出壹種輕松愜意之感。
　　夜涼如水，寂靜無聲，好似跟著這琴音開始流淌起來壹般。
　　就連天上的月色，都變得更加的明朗了。
　　萬籟俱靜，唯有這琴音淙淙。
　　很快，秦曼雲的眼神便開始迷離，沈醉於琴音之中，無法自拔。
　　她好似看到了高山聳立，好似遇見了流水潺潺，整個人徜徉在森林之中，心靈受到了壹波又壹波的洗滌。
　　漸漸的，琴音微微壹變，稍稍跳躍，轉為優美明快的格調。
　　就像許多線條壹樣的流水壹起穿流，蟲鳴鳥叫交錯而下，圓潤而細膩。
　　再之後，節奏開始出現了起伏，低緩與急促交錯，連綿不絕，時而好似隨著雲朵飄至高空，擁抱著壹團輕雲，時而這朵雲陡然加速，在空氣中摩擦出壹陣陣的火花，讓人窒息。
　　“叮、叮、咚、咚——”
　　音樂的力量無法阻擋，跳躍的音符能翻越千山萬水，蕩漾開去，好像陽光穿破黑暗。
　　“清風老道，妳有沒有聽到琴音？”洛皇癱坐在地上，突然開口道。
　　此刻的他連喘氣的力氣似乎都沒多少了，全身法力枯竭，就這麽生無可戀的看著那已經形成巨浪的玄陰神水，淡然的赴死。
　　清風老道也好不到哪裏，他迷糊的晃了晃腦袋，“琴音？我當然聽見了，身邊這倆不是正彈著吶。”
　　洛皇搖了搖頭，“不是這個琴音，是另外壹個。”
　　“嘩啦！”
　　玄陰神水再度壹蕩，水龍無情的盯著眾人，長著嘴巴，俯沖而下！
　　欲要將眾人壹口吞沒！
　　“我家主人，彈琴了。”
　　那名仙人老者已經化為了虛無，變成了壹團白氣，發出最後壹聲欣慰的聲音，“我可以安心的走了。”
　　白氣如煙，垂落而下，順著囡囡的頭頂緩緩的融入。
　　“仙人爺爺。”囡囡已經哭成了淚人。
　　“叮、叮、咚、咚——”
　　琴音細微，似乎是從另壹個世界傳來，但是，卻蓋過了古惜柔和姚夢機的琴音，蓋過了濤濤的水聲，蓋過了時間的壹切聲響，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那俯沖而下的水龍戛然而止，周身玄陰神水倒湧，有如怒濤壹般，開始劇烈的翻滾，似乎在掙紮著。
　　只不過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玄陰神水直接歸於了平靜，似乎隨著這琴音，化成了涓涓細流，緩緩的流淌。
　　“這哪裏來的琴音？”
　　幹瘦老者的臉色猛地大變，全身汗毛乍起，頭皮莫名其妙的發麻，好似這琴音蘊含著滔天的危機，關乎生死！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他的心頭莫名其妙的煩躁，被恐懼和不安所籠罩，他竭力的控制玄水環，卻發現依舊無法去引動玄陰神水。
　　玄水環陡然爆射出光芒，幹瘦老者主子的氣息再現，似乎還伴隨著冷哼聲傳來，只不過在不急不緩的琴音之下，玄水環的光芒眨眼間便黯淡下去，隨後垂落在地，其上的壹切痕跡都被直接抹去。
　　“這，這……”
　　幹瘦老者大張著嘴巴，驚恐得已經說不出話來，絕望的顫抖道：“饒……饒命。”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些玄陰神水已經在無聲無息間將他包圍，就好似普通的水流壹般，壹點壹點將其覆蓋，吞噬、淹沒。
　　古惜柔和姚夢機停了下來。
　　此時的他們，臉上已經毫無血色，嘴裏還在咳血，不過卻笑了。
　　古惜柔呢喃道：“是高人在彈琴嗎？這琴音……真好聽。”
　　“叮叮咚咚。”
　　琴音依舊，悠揚婉轉，如細絲般潤物無聲，又好似春風細雨撲打在臉上。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化為了琴音裏的壹個音符，徜徉其中。
　　壹曲琴音終了，卻有無窮的余音繞梁，似乎化為了流水，越遊越遠。
　　眾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其內充滿了驚嘆與回味，連身上的傷勢似乎都得到了安撫，心情更是不知為何變得輕松愉悅了起來。
　　而周圍，那漫天的玄陰神水已然消失無蹤，如果不是玄水環安靜的掉落在地上，剛剛的壹切，真的好似只是壹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