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艱難”的任務

　　雖然對於同齡人來說，海瑟薇學習的數理知識已經是非常高深的了，但在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眼中，這實在不算什麽值得花費太多腦力的問題，所以海瑟薇不斷地翻動著書籍，不斷壹言不發地用纖細的手指指著其中壹條題目，然後等待標準的、簡單的答案，而每壹次，她都沒有失望。
　　壹邊吃著蜂蜜烤魚，壹邊喝著烈酒的騎士老師夏普，漸漸被這邊的情況吸引住了，忘了與老格林敘舊，微皺著眉，仔細地打量起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
　　或許是因為有點小激動，海瑟薇的臉孔比剛才略顯紅潤，好久之後，她才合上書籍，低著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費爾南多剛要嘲笑兩句，夏普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從高腳椅上站了起來，呵呵笑道：“老格林，想不到妳這裏的客人，除了是哲學家之外，還是數理學家，我看比那些宮廷教師都厲害啊……”
　　他話是對著老格林說的，可壹雙蔚藍剔透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
　　老格林拿起夏普喝酒的杯子，將它放入水槽清洗，同時嘟囔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很多擅長數理的家夥都有點哲學思維。”
　　“是啊，數理是哲學的終極體現。”道格拉斯順著老格林的話語笑道。
　　費爾南多則撇了撇嘴，將頭扭到壹邊，壹副不屑和夏普這野蠻人交談的模樣。
　　夏普嘿了壹聲，不再盯著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而是慢慢踱步走到海瑟薇旁邊，含笑看著她小口地吃已經有點發涼的蜂蜜烤魚：“海瑟薇，這裏烤魚的味道怎麽樣？”
　　“不錯。”面對自己的騎士老師，海瑟薇也依然言簡意賅，不肯多說半個單詞。
　　“嘗過之後，我們也該離開了，妳還得回去享用晚餐，我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帶著妳隨便亂吃東西。”夏普微笑說道。
　　海瑟薇取下騎士服左側掛著的白手絹，斯文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後輕輕點頭：“嗯。”
　　“拿好妳的騎士劍，不要隨意丟棄，但要記住，不能為了它而影響自己，騎士的生命在於自己的信條，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意誌，而不是手中的劍。”夏普終於為之前的事情教導了海瑟薇兩句。
　　海瑟薇抱起比自己高的巨劍，眉頭輕皺，似乎還有點不認可這個說法，可她並沒有直接反駁，只是略帶沈思地、踉踉蹌蹌地跟在夏普身後走向旅館大門。
　　剛剛邁出大門，她忽地轉過頭，依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那雙銀灰色眼睛裏的冷漠無情卻仿佛柔和了壹點，接著，她對著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微微頷首，似乎是再次答謝他們剛才在數理問題上的指導。
　　到他們遠去之後，費爾南多半笑半哼地開口了：“銀灰的瞳色，淡漠冰涼的眼神，她是霍芬伯格家族的後裔吧？不知道與‘真理之劍’是什麽關系？”
　　他眼角的余光看著老格林，等待著他的答案。
　　“真理之劍”是霍爾姆國王威廉松·霍芬伯格的稱號，他是壹位比“時光之心”克托尼亞還強大的傳奇，是最早跟隨“真理神教”反抗魔法帝國統治的騎士，所以“真理之神”特意降下神恩，“賜”予了他壹把和他血脈相符的史詩長劍，其同樣被命名為“真理之劍”。
　　“妳不需要知道。”老格林眼睛也不擡地回答。
　　費爾南多哼了壹聲：“這種事情很好調查的，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這個等死的老家夥壹樣覺得它是秘密。”
　　老格林對他的嘲諷充耳未聞，專心致誌地擦拭著手中的酒杯。
　　※※※※
　　第二天壹大早，費爾南多就敲響了道格拉斯的房門，因為他睡醒之後，發現自己對某個魔法問題有了新的想法，於是興沖沖地過來交流。
　　“我承認，我昨天的看法有點小錯誤……”房門剛剛打開，費爾南多就誠懇地說道，可他的話才說了壹半就戛然而止，因為房間內不止道格拉斯，“副會長，妳怎麽又來了？”
　　書桌前方的靠背椅上端坐的儼然便是前幾天被他“咆哮”走的裏格副會長！
　　“我難道不能來？”裏格摸了摸自己的鷹鉤鼻，語氣陰沈地道。
　　費爾南多嘿了壹聲，剛要開口諷刺裏格的臉皮，卻被道格拉斯打斷：“裏格會長是來交代我任務的。”
　　“任務？什麽任務需要妳這位九環大法師去做？研究阿林厄？”費爾南多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
　　道格拉斯平和地笑道：“讓我想辦法成為海瑟薇的數理教師，私下裏的，並順便測測她的魔法天賦，如果可以，引導她走上魔法的道路。”
　　“她在霍芬伯格家族裏的地位很高？”費爾南多的第壹反應就是這個，對於工會拉攏貴族的行動綱領沒有疑問。
　　“她的父親是‘真理之劍’最小最寵愛的孩子，叫做路德維希，也是被寄予了霍芬伯格家族第二位傳奇強者希望的騎士，可惜，他在某個遺跡意外死亡，所以，‘真理之劍’把對他的感情轉移到了他唯壹的女兒海瑟薇身上，非常疼愛，完全沒有嫌棄過她缺乏騎士天賦。”裏格聲音沒什麽起伏地介紹了大概情況，畢竟費爾南多昨天也參與了“教導”海瑟薇的事情。
　　費爾南多撇了撇嘴：“為什麽不讓我去？我覺得我會是壹位非常好的老師。”
　　他這只是隨便說說，年紀相對等級還非常小的他暫時還沒有教導學生的想法。
　　“妳？呵呵。”裏格沒有笑意地做出了回答。
　　道格拉斯也微不可及地搖了搖頭，似乎同樣覺得暴躁嘴欠的費爾南多不可能是好老師。
　　費爾南多哼了壹聲，對他們的態度表示了強烈不滿，打擊道：“夏普很可能是那位黃金騎士，小心被他識破了身份，那會帶來整個工會覆滅的嚴重後果，而且，‘真理之劍’是非常非常虔誠的信徒，哪怕真能誘惑海瑟薇走上魔法道路，我懷疑他也不會暗中支持我們，而是直接殺掉海瑟薇，他壹向很果斷。”
　　“虔誠的信徒和合格的國王從來都是矛盾的，我註意到‘真理之劍’越來越像後者了。”裏格意味深長地說了壹句，然後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費爾南多楞了壹下，在他越過自己後才嘴硬道：“還算沒那麽蠢……”
　　※※※※
　　“烤魚旅館”的頂級早餐是壹塊白面包，壹坨黃油和壹條烤魚，費爾南多壹邊嘟囔著“怎麽又是它”，壹邊大口地吃著，對於還未舉行過任何生命延長儀式的他來說，食欲壹如既往的旺盛。
　　吞吃了幾口食物後，費爾南多艱難地分出心神，含糊地問道：“妳打算怎麽成為海瑟薇私下裏的數理教師？既然她的地位如此重要，我可不認為‘蔚藍惡魔’夏普會放任她與壹位陌生人待在壹起，任由妳引導她走上魔法的道路。”
　　他已經弄清楚了夏普的身份，“真理之劍”騎士團副團長，九級黃金騎士“蔚藍恩賜”，而在魔法師之中，這個稱號被“蔚藍惡魔”代替了，這可見他曾經殺死過多少法師！
　　“先得找機會再次見到海瑟薇。”道格拉斯優雅地吞咽下食物後才微笑說道，“我還不清楚她與夏普的相處方式，無法預先制定計劃。”
　　費爾南多灌了自己壹口麥酒：“還不是那麽魯莽嘛……”
　　這時，半閉的小旅館大門被人輕柔的敲響，接著，換了壹身小小公主服的海瑟薇抱著壹本淺藍封面的書籍走了進來，依然是齊劉海，披肩發，而她的背後，鼻梁凸起的夏普雙手負於身後，似笑非笑地跟著。
　　蹬蹬瞪，海瑟薇輕盈地跑向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的“餐桌”。
　　“同手同腳……”費爾南多還是那麽的嘴欠。
　　這讓海瑟薇下意識放緩了步伐，慢慢走到兩人面前，將書籍攤開於桌子空蕩的地方，翻到了早就折疊好的壹頁。
　　她細細的手指戳著其中壹道題目，巴掌大的臉蛋微微揚起，用壹雙淡漠的銀灰眼睛定定地看著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壹句也沒說。
　　“這道題目啊……”費爾南多搶先開口，同時隱秘地與道格拉斯對視了壹眼，看吧，不用妳想辦法再見到海瑟薇，她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夏普漫不經心地走到老格林面前，坐上高腳椅，要了壹杯烈酒，壹邊喝著，壹邊看著三人的“教學”。
　　這壹上午，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盡心盡力地解答著海瑟薇的問題，她已經不局限於原本的題目，而是在講解過程中，不斷地深入探究下去，提出書本上並不存在的問題，當然，這難不倒道格拉斯和費爾南多。
　　快到中午的時候，海瑟薇收起自己的書籍、紙張、羽毛筆和墨水瓶，認真地屈腿行禮，用清冷柔美的聲音道謝，如同面對真正的老師。
　　“我還會在這裏住上壹個月，有什麽問題盡管拿過來問，很難看到對數理如此熱愛的孩子了。”臨別之際，道格拉斯故意說道。
　　海瑟薇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夏普則哈哈笑了壹聲：“要不妳直接做海瑟薇的家庭教師吧？我想這比妳之前任何工作都好。”
　　他沒有等待道格拉斯的回答，就像開了壹個玩笑般轉身就走。
　　目送他們遠去後，費爾南多嗤笑了壹聲：“事情比想象的輕松，她對數理是真正的熱愛啊！”
　　道格拉斯若有所思地看著夏普和海瑟薇消失的拐角處，沒有理會費爾南多的問題。
　　接著，兩人回到房間繼續自身的交流與學習，除了午餐和晚餐之外，再也沒有踏出過房門壹步。
　　壹直到夜深人靜，費爾南多才告辭離去，道格拉斯則略嫌疲憊地揉了揉額角，看向窗外的星空，即使他是大法師了，這樣高強度的思考和交流，也讓他有吃不消的感覺。
　　“明天看來又是壹個晴朗的……”夜色如幕，繁星點綴，道格拉斯低聲說了壹句。
　　突然，所有的星星都蒙上了壹層蔚藍的色澤，朦朦朧朧，如同海面倒影，然後，嘩啦啦的潮水聲從天空傳來，大海倒傾，水幕天降！
　　道格拉斯反應極快，身前突地冒出壹只巨大的半透明手掌，將潮水擋在了外面，然後他體表騰起壹圈又壹圈銀白的閃電，嗞嗞嗞地湧入奔流的“海水”之中。
　　與此同時，道格拉斯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忽然，蔚藍的海水如同幻覺般褪去，夏普似笑非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果然是個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