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農場代表

　　枚舶雪不請自入，已經將屋子徹底檢查壹遍，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看到陸林北進來，先問道：“臥室裏的機器人是怎麽回事？”
　　“向辟國嗎？舶雪處長見過他。”
　　“對，我見過，我是問他怎麽回事，為什麽站在那裏不動？”
　　“他……有事先回普權會了，為了方便通行，沒有攜帶身軀。順便說壹聲，歡迎舶雪處長，如果妳能提前打聲招呼，就更好了。”
　　枚舶雪不為所動，指指對面，示意陸林北坐下，“我早就跟妳說過，程序人不可信，他們根本不能算是人類，只是壹個假裝人類的程序，骨子裏仍然是芯片、代碼、數據那壹套。他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而且只要不被刪除，就會壹直永生，像鬼魂壹樣，怎麽可能與普通人類成為朋友？”
　　“那就不做朋友，正常交往，正常合作，程序人的優勢十分明顯，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嘿，妳總是敢於嘗試新鮮事物，怪不得大家都說妳是枚利濤的得意門生。”
　　“人人都知道，三叔的得意門生是老千。”
　　“老千死了。”枚舶雪語氣冰冷，好像在說壹個她十分討厭的人物，“死得卑微而又屈辱，留給農場壹堆麻煩，這樣的人不配做枚利濤的得意門生，如果他真想死，應該學枚利濤，先將最大的對手除掉，給繼任者提供便利。”
　　枚利濤死前設計除掉了名王星情報機構的頭目王晨昏，令枚舶雪的暗殺行動得以順利進行。
　　“老千只是運氣不好，大家都有這種時候，包括三叔。”
　　“嘿，妳居然為枚千重辯護，既然如此，妳為什麽不為他報仇？”
　　“因為報仇不止是壹種態度，更是壹種行動，而行動需要時機。”
　　枚舶雪盯著陸林北看了壹會，“說說陸葉舟吧，他的運氣也不好，而且錯過了‘時機’。”
　　“這就是舶雪處長來見我的原因嗎？”
　　“算是吧，處裏最優秀的壹名調查員不明不白地死在妳那邊，我總得調查清楚，如今調查將近結束，我想聽聽妳的說法。”
　　“調查結果是什麽？”
　　“是我問妳，不是妳問我。”枚舶雪總是壹副好戰的架勢，即使面對上司也不退縮，至於從前的農場子弟，哪怕已經分道揚鑣，她也不會有片刻的虛與委蛇。
　　陸林北爭不過她，堅持五秒鐘後，回道：“是關竹前設計殺死了葉子。”
　　“妳有證據？”
　　陸林北搖搖頭，“關竹前曾經向我親口承認，但是我沒有直接證據。葉子是在玩遊戲的時候被‘女友’註射鎮靜劑，導致死亡，這是典型的關竹前手法。”
　　“妳知道陸葉舟去明光市執行什麽任務？”
　　“嗯。第壹是與明光市的普權會分會談判投降事宜，第二是監督我交出宇宙飛船，第三是在事成之後將我除掉。”
　　“陸葉舟成功完成前兩項任務，卻在即將執行最後壹項時，恰好遇害，所以我們有壹個疑問，關竹前為什麽非在那個時候動手？她愛上妳了嗎？”
　　陸林北笑著搖搖頭，“恐怕我沒有那麽大的魅力，關竹前選擇那時動手，是要栽贓給我，就像當時殺死老千的時候栽贓給崔家，這也是她的典型手法之壹：給出壹個合理的結果，將對方引入歧途，她自己能夠置身事外。”
　　枚舶雪哼了壹聲，她上過當，付出過沈重代價，“妳呢？就沒想過先對陸葉舟下手？”
　　“想過，而且制定了計劃，打算將葉子挾持，作為人質帶到其它地方去，但是沒來得及實施。”
　　枚舶雪冷笑壹聲，“妳倒是很講交情，妳知道陸葉舟要怎麽做嗎？”
　　“先確認理事會已經得到飛船，然後以慶祝的名義帶我出門，突然下手。”
　　枚舶雪微微皺起眉頭，“陸葉舟在妳眼裏就只是壹名純粹的殺手嗎？他有計劃，校園裏有許多對普權會熱情過頭的學生，非常容易煽動，妳原是軍情處的調查員，又從原點市偷偷離開，稍加引導，那些學生就會將妳撕成碎片，用不著陸葉舟本人下手。”
　　陸林北壹楞，“如果葉子真的實施這個計劃，我肯定逃不掉。”
　　“當然逃不掉，安排妳‘偷偷’離開原點市，目的之壹就是為了將妳塑造成為普權會的‘叛徒’。這是壹個完美的計劃，陸葉舟親自設計，說妳肯定猜不出來。”
　　“我確實猜不出來，為什麽沒實施呢？”
　　“因為陸葉舟意外遇害，他的情報員過於膽小，中斷了所有計劃，還因為那場意外的‘事變’，兩臺機器人加上十幾名低級軍官，居然就能抓捕並囚禁分會長等高層人物，老實說，我對妳們普權會的架構感到失望。”
　　“普權會依靠理念團結所有成員，而不是權力，明光市的分會長從決定向理事會投降的那壹刻起，就已經失去支持，當然不堪壹擊。事實證明，普權會沒有那麽虛弱，事變之後，我們打了好幾場硬仗。”
　　“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是來聽妳做‘宣傳’的。”
　　陸林北微笑點頭，“請舶雪處長繼續說，我聽著。”
　　“陸葉舟不會對妳親自動手，因為他還要照顧妳的妻女，他說妳妻子會像瘋子壹樣追殺兇手。”
　　陸林北再次點頭。
　　“陸葉舟設計了完整的計劃，在妳死後，他會將妳的妻子、女兒接到翟京，提供壹份工作，讓她們衣食無憂。”
　　沈默壹會，枚舶雪道：“妳不想說點什麽？”
　　“舶雪處長說完了？”
　　“差不多吧。”
　　“我很感激葉子的安排，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本來可以成功的，擊敗他的不是我，而是壹連串的偶然，姑且稱為偶然吧，雖然每個偶然都是某種趨勢的必然結果。”
　　“陸葉舟最大的失誤就是對關竹前表露出過於明顯的恨意，至於普權會的內部矛盾，他從來不擅長分析這種事情，沒料到‘事變’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陸林北重復道。
　　“妳不相信我的話？”
　　“嗯？我當然相信，舶雪處長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妳的反應太冷淡，難道陸葉舟不值得妳為他報仇嗎？”枚舶雪稍顯怒意。
　　陸林北忍不住笑了壹聲，立刻收斂，正色道：“舶雪處長剛剛說過，葉子的最大失誤就是表露出過於明顯的恨意，現在卻認為我太冷淡？”
　　“我又不是關竹前，在我面前有什麽不能表露的？”
　　“隱藏是壹種習慣，要麽對所有人隱藏，要麽放棄隱藏，區別對待只會讓自己的情緒輕易暴露。”
　　“所以妳會為陸葉舟報仇？”
　　“抱歉，我不會回答舶雪處長的這個問題，我說過，報仇這種事情，需要的是時機。”
　　“嘿，妳與枚利濤壹樣，總是要湊齊天時、地利、人和之後，壹次性解決好幾個問題，從來不肯單純地報仇。”
　　“單純地報仇毫無意義，還會帶來許多後患。”
　　枚舶雪臉色壹沈，卻沒有發怒，開口時語氣十分溫和，“妳跟關竹前又達成了什麽協議？”
　　“舶雪處長在監視我嗎？”
　　“這裏是翟京。”
　　“軍情處沒監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
　　枚舶雪不吱聲。
　　“我與關竹前如果達成任何協議，也是普權會的內部事務，與理事會、軍情處無關，舶雪處長真感興趣的話，請派出得力的調查員，從關竹前那邊入手，畢竟她是理事會的貴客。”
　　枚舶雪居然笑了，“沒關系，我能猜到妳們在密謀什麽，甲子星擅長多頭下註，哪怕是壹個不起眼的反抗組織，他們也要提前布局。”
　　換成陸林北沈默不語。
　　“妳對甲子星的做法怎麽看？”
　　“多頭下註嗎？聰明的做法，以甲子星目前的實力與地位，這是最優策略。”
　　“時局混亂，墻頭草反而長得最好，農場也該為自己多準備幾條退路。”
　　“退路多壹些總是好的，舶雪處長是在暗示什麽嗎？”
　　“暗示不是我的風格，明說了吧，農場想單獨與普權會進行談判。”
　　“是農場，還是軍情處？”
　　“就是農場，與軍情處無關，我現在的身份也不是軍情處處長，而是農場的代表。”
　　“歡迎，普權會願意與任何壹個家族單獨談判，但是……”
　　“但是什麽？”
　　“農場為什麽要這樣做？總不至於是為了我吧？”
　　“當然不是。”枚舶雪深深地吸氣，慢慢地呼出，“黃家在奪權的過程中，農場沒有全力支持，招致黃家的不滿。星際艦隊慘敗，理事會焦頭爛額，急需找壹個替罪羊，枚家‘有幸’入選。”
　　“枚家沒人在艦隊中擔任重要職務，怎麽擔責？”陸林北假裝壹無所知。
　　“先栽贓給軍情處唄，說我們提供了錯誤的情報、沒有提前察覺到大王星的計劃，甚至會說軍情處與敵人暗中勾結，總之借口很多。翟王星危在旦夕，黃家想的不是如何力挽狂瀾，他們也沒有這個本事，而是趁機鏟除更多對手，替罪羊名單上不止有枚家，還有其它幾個家族，黃家的想法很簡單，以為將責任推給別人，他們就能獨善其身。”
　　話說到這種地步，陸林北應該戴上鏡片了，但他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也不打算現在就使用，“普權會歡迎談判，農場想談什麽？我們可沒有辦法幫助枚家洗刷罪名。”
　　“只是洗刷罪名也沒用，我們已經受夠了黃家的獨大與無能——理事會必須改組，將黃同科攆走，引入新鮮血液，比如普權會，唯壹的要求是妳們必須放棄取消家族特權的主張，特權可以取消壹些，但是該保留的必須保留。”
　　“這壹點可以談判，普權會能為改組做什麽？”
　　“先替我傳話，如果普權會真感興趣，咱們再談細節。”
　　陸林北聽出來了，枚舶雪果然是要將普權會重要人物“壹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