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九曲

　　“咳……早知道柳寧月答應的那麽爽快，我為什麽不要求八點上班呢？”
　　壹大早，宇文松就開始為自己昨天的那句話感到懊悔。他壹邊從箱子中掏出那枚還壹次都沒帶過的律師徽章，壹邊穿自己那件還算新的襯衣。想起自己昨天壹時口快，沒有貪心多要半個小時。宇文松這家夥就開始有些自怨自哀起來。
　　不過還算好，這份工作到底還算是有了，而他也將以壹個律師的身份踏上社會的舞臺！壹想到這裏，宇文松心中的那絲“悔恨”多多少少也算消除了壹些。
　　穿好衣服，宇文松掏出胸章正要別上。可他卻突然想到了些什麽，猶豫了半天。隨後笑笑，自言自語道：“算了，待會還要送小雨上幼兒園。別著這東西感覺就像是在故意顯擺自己嘛。”
　　把胸章放進兜裏之後，宇文松再壹次的展開叫醒小雨的作戰行動。和往常壹樣，小雨仍舊處在早晨的賴床狀態之中。宇文松無奈地嘆了口氣，壹把把這個小丫頭從被窩裏抱出來，說道：“小雨，今天妳該上幼兒園了。快起來吃早餐，免得遲到喲。”
　　剛剛從美夢中醒來的小公主揉了揉眼睛，見自己正被爸爸抱在懷裏，她就像小時候壹樣拉起宇文松的紐扣，邊拉還邊往父親懷裏縮。
　　宇文松搖搖頭，無奈之下只能幫猶在夢中的小雨換下睡衣，穿上壹件嶄新的白色花邊裙。隨後抱著她來到前廳。
　　“好啦，小雨。今天可是上幼兒園的時間。如果妳再不起來爸爸就把妳壹個人丟在家裏，上班去嘍……”
　　小雨呼了壹口氣，從宇文松懷裏探出頭來，嗚呀著說道：“爸爸……小雨不去幼兒園了好嗎？小雨還困，還想睡……”
　　“傻丫頭，說什麽呢？來，快下來。爸爸幫妳梳頭，然後快點吃早餐。”
　　優雅的早晨緩緩打開它壹天的序幕，透過窗子，日光絲毫沒有因為世人社會地位的高低而有絲毫的區別。它平等的把自己的光亮灑進世界的每壹個角落，也把自己的溫暖無私的送給每壹個需要它的人……
　　壹臺從義賣會場回收的收音機正在有聲有色的播報著新聞，宇文松坐在桌旁，壹手拿著只菜包子，壹手捧著份報紙。壹邊看壹邊啃兩口。小雨則坐在小桌子的對面，抓著壹只塑料杯子吸著其中的牛奶。在她的面前除了這杯牛奶之外，還有壹只雞蛋，和兩片混合著果醬的面包。
　　“呵呵，又是通篇的明星傳記。最近的報紙除了揭明星的緋聞和保健品廣告之外就沒什麽東西好寫了嗎？”宇文松呵呵壹笑，跳過娛樂版面繼續看了起來。
　　這時，小雨仍舊在吸著牛奶，但看她的眼神好像正在想著什麽似的。趁著喝牛奶的空隙，她偷出雙眼怯怯的瞄了壹眼宇文松，隨後又好像生怕被發現似的縮回眼神，盯著杯子裏的牛奶。
　　“怎麽了？”連番幾次之後，宇文松也發現了小雨的異樣。他把報紙從視線中挪開，問道。
　　小雨再次把目光望向父親，這次的時間稍微長了壹點。但是很快，她又把目光縮了回去，還慌手慌腳的抓起面包，小口小口的咀嚼起來。
　　見小雨的表現忽然這麽奇怪，宇文松稍稍有些擔心。他放下報紙和手上的菜包，雙目凝視著女兒，問道：“小雨，怎麽了？有什麽事想和爸爸說的嗎？”
　　小雨抓著面包又咬下壹小口，想了半天。最後，才好像終於做出壹個決定似地擡起頭，望著宇文松，怯生生地說：“爸爸……小雨……小雨想問個問題……但是……但是小雨好像覺得這個問題很笨……”
　　宇文松微微壹笑，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壹口，道：“什麽問題？小雨就問吧，爸爸不會說小雨笨的。”
　　“真的嗎？小雨真的不會笨嗎？”
　　“真的真的，說吧，什麽問題？”
　　“嗯……爸爸，‘他媽的’是什麽意思？”
　　寒冷……剛才還充滿著溫馨祥和的早餐時間突然間染上了壹層濃重的寒意……這股寒意，除了宇文松之外沒有任何壹個人能感覺得到。相比起仍然是壹臉陽光的小雨，宇文松不期然的發出壹聲感嘆……
　　冬天……為什麽我忽然感覺到了冬天……
　　“小雨！這三個字妳是從哪裏學來的？”宇文松慌慌忙忙的放下水杯，湊到小雨的座位旁，雙眼焦急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嗯……”小雨伸出手指點著自己的腮幫子，嘟囔了壹聲：“爸爸，小雨問錯話了嗎？小雨是不是顯得很笨？‘他，媽，的’這三個字，小雨昨晚想了壹晚也想不出是什麽意思……”
　　“小雨，妳不需要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妳只要告訴我妳是怎麽知道這個詞的？是收音機裏面放的嗎？還是在馬路上聽到別人說的？”
　　小雨搖搖頭，說：“是爸爸說的呀……昨天，爸爸和那個柳阿姨說話的時候，就這樣說過‘他媽的……柳寧月……妳未免欺人太甚……’。當時爸爸正在生氣吧？那麽說，這三個字是生氣的時候就可以說的嗎？”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宇文松第壹個想回去的地方就絕對是昨天的柳寧月律師事務所！就算是把過去的自己痛打壹頓，他也絕對要阻止當時的自己說出這三個字！他怎麽會想到自己當時的壹句氣憤話，竟然會讓小雨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那麽牽腸掛肚？！還為了想這三個字而折騰了整晚？！
　　心聲：“小雨啊小雨，我宇文松當時說的話有成百上千句，為什麽妳卻偏偏記住這三個字？”
　　還沒等宇文松自怨自哀夠，小雨望著父親這樣的愁眉不展，再次開口：“爸爸，如果以後小雨對誰生氣，是不是也可以用這三個字來表示呢？”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小雨，聽爸爸的話，從今以後妳絕對不能把這三個字掛在嘴邊！就算是再生氣也絕對不能說出來，聽到了嗎！”
　　“為什麽？爸爸，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爸爸可以說，小雨就不能說？”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不僅不能說，小雨，妳還必須盡快的把這三個字忘掉！忘得越幹凈越好！”宇文松極力的向小雨灌輸正確的理念。他無法想像，如果有朝壹日小雨會再次把這三個字掛在嘴邊那是壹種什麽樣的場景？恐怕他會發瘋，他會為自己的不慎言行，為小雨心中的那張白紙染上汙點而自殺！
　　可是，宇文松這樣的苦勸似乎起了壹個反作用。看見父親忽然擺出壹副嚴肅的表情，小雨竟然有些要哭了？！
　　“嗚嗚……爸爸壞……爸爸不好……爸爸不肯教小雨戲法，也不肯讓小雨交會戲法的朋友……爸爸可以說的話又不允許小雨說，嗚嗚嗚嗚……”
　　見小丫頭眼中的淚珠漸漸開始凝聚，幾乎轉瞬之間就要落下來！宇文松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也許真的是太過嚴肅了。他苦笑壹聲，收起自己那張可怕的臉，換回平時的溫柔笑容，壹邊為小雨擦去不經意間從眼眶中滾落的小珍珠，壹邊淡淡說道：“小雨，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該這樣對著小雨說話，爸爸對小雨道歉。不過小雨，妳要知道，這三個字真的不是什麽好話。妳不需要理解它的意思也沒關系，等到小雨長大以後自然而然就會理解了。所以在此之前，小雨能不能答應爸爸，不會再說這三個字？”
　　小雨破涕為笑，心地純潔的她再次綻放出天使般的笑容：“嗯！小雨答應爸爸，不會再說了！”
　　宇文松噓了壹口氣，心想這場風波終於過去了。他輕輕地摸了摸小雨的頭，坐回自己的位子繼續邊吃菜包邊看報紙。十分鐘後，等到這頓早餐吃的差不多之時，小雨忽然瞪著那雙大眼睛對著宇文松，問道：“爸爸，小雨不說，小雨也知道這句話是罵人的話。那麽，為什麽爸爸當時要對著那位柳阿姨說呢？”
　　宇文松苦笑壹聲，放下報紙，把杯中的水壹飲而盡，道：“小——雨——妳答應過爸爸不再說那三個字的，怎麽？那麽快就要反悔了？說話不遵守約定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喲……”
　　“嗚……”小雨縮了回去，可沒過壹分鐘，她再次探出頭來問，“爸爸，那麽小雨不能說那三個字，是哪三個字？小雨……小雨好像忘了……如果以後不小心說了出來該怎麽辦？”
　　宇文松真的是欲哭無淚。他苦笑著，望著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天使。小雨的純真可能比其他任何同齡孩子都要多出許多，而這份純真再加上她那強烈的探知欲，真的……真的是讓那位父親頭痛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