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修羅場！（下）

　　這壹刻，沈星只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在了冰天雪地裏，難以形容的寒冷向她襲來，幾欲要把她的身體凍僵。
　　她想要擡手，手掌卻只能輕顫，想要踏前壹步，卻連身體都無法動彈。
　　她就站在距離蘇言只有幾米的地方，卻猶如跟他隔著萬裏，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臉上露出淒苦無比的神情，臉頰上緩緩滑落兩行清淚。
　　“我只是壹個替身……”
　　蘇言再度重復了壹遍這句話，這些年來腦海裏的所有疑惑，也終於是得到了解答。
　　為什麽沈星在看見他的第壹眼後，就直接包養下了他——
　　他以為是自己相貌的原因。
　　又為什麽沈星才剛剛包養他，就對他那樣的溫柔——
　　他以為沈星就是這樣的性格。
　　更為什麽沈星突然讓他學鋼琴，穿以前很少穿的白色衣服——
　　這個他始終未曾想明白，直到此刻，恍然開朗。
　　原來壹切的壹切，都只是因為，他僅是壹個替身而已。
　　沈星直接包養他，確實是看上了他的相貌，不過卻不是因為顏值，而是他跟林清月神似的臉龐。
　　她那樣溫柔的對待他，也只是通過他，在看另外壹個人，無盡溫柔給予給的，都是另壹個男人。
　　而讓他學鋼琴、穿白衣，更是想把他直接變成第二個林清月。
　　想到這裏，蘇言哭著哭著，突然輕輕笑了起來，但笑的模樣比哭泣時更顯悲傷。
　　見此，許冰內心之中的憐惜更甚，在猶豫片刻過後，還是鼓起勇氣，把蘇言輕輕擁入了自己懷裏。
　　見到蘇言沒有抗拒自己，她悄然壹喜，隨即柔聲安慰道：“小言，別哭了……”
　　又是如此刺眼的畫面出現在沈星面前，她氣血上湧、雙目微紅，連籠罩在心頭的那股恐懼之意都無視掉了，死死咬著牙，話語已是森然。
　　“小言？叫的可真是親熱啊。”
　　“我叫他什麽，與妳何幹？”
　　許冰見到少年哭泣，也是不再留情，冷冷回應道。
　　沈星被許冰狠狠懟了壹下，眼皮猛地壹跳，卻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目光移到了蘇言身上，冷笑道：“這次妳又是如何勾引的別人？以妳的勾引技術，想必應該已經跟她上過床了吧？怎麽樣，爽嗎？”
　　聞言，蘇言的表情微微壹滯，眼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能從沈星口中聽到這種話來。
　　許冰更是臉色驟然大變，向沈星冷喝壹聲：“閉嘴！”
　　隨即去看蘇言的反應，發現少年只是神情震驚，沒有頭痛的跡象和對她露出憤恨的眼神，這才深深松了壹口氣。
　　沈星身為沈氏集團的總裁，什麽時候被人這麽呵斥過？
　　更何況，對方現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她的情敵。
　　於是，沈星徹底忍無可忍，把矛頭指向了許冰，怒道：“許冰，妳真的要因為這樣壹個東西跟我翻臉嗎？”
　　許冰沒有正面回答她：“東西？妳有什麽資格這樣說他！”
　　這已是從側面告訴了沈星答案。
　　“很好，想不到我沈星識人無數，也有交到妳這麽壹個白眼狼朋友的時候！”沈星的臉龐都因為憤怒些許泛紅起來，冷道。
　　“呵。”許冰嗤笑出聲，道：“朋友？妳我從頭到尾就只有利益的關系。妳給我資金，我給妳提供新研制的、市面上從未有過的藥物，僅此而已。”
　　沈星氣極反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給妳提供資金，更是直接把研究室收回來，看妳還能研制出什麽。”
　　聞此，許冰難得流露出了壹絲笑意，就算只是冷笑。
　　“收吧，我還怕妳不成？我之所以跟妳合作，不過是為了研制出某種藥物，治療小純的疾病罷了。不然，妳以為我好好的神醫不做，去研究室折騰幹什麽？而現在藥物已經研制完成了，這研究室，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了。”
　　“妳……”
　　沈星臉皮抽搐，隱隱間真有被破防的跡象。
　　正在兩人針鋒相對之時，蘇言總算有了動靜。
　　他在許冰的懷裏微微掙紮了幾下，即便後者心有不願，也只能趕緊松開了少年，免得他因此厭惡自己。
　　蘇言離開了許冰的懷抱，而後轉頭跟林清月對視起來。
　　林清月知道少年是自己的阻礙，因此對視起來時自然不可能落了下風，那清冷、高潔的氣質顯露出來，竟是讓蘇言生出了壹絲自慚形穢。
　　而後，他唇瓣微微動了幾下，吐出了依舊有些顫抖的話語，不過卻不是林清月預料之中充滿敵意的質問。
　　“哥哥。”他輕輕叫了聲，讓得林清月的神情都錯愕起來，問道：“妳是什麽時候出國離開的？”
　　林清月緩緩回神，雖然驚訝於蘇言對他的態度，但他還是不能因此心軟，因為這關乎到他未來的命運。
　　於是，他在內心思索了壹下蘇言問出這個問題的目的，然後就以自然的語氣，啟唇道：“出國的話，是壹年之前。回國的話，是最近幾個月前。”
　　“謝謝。”蘇言輕聲道，眼淚滑落得更快了壹些，內心總算是再無壹絲僥幸。
　　他的視線移回到了沈星身上，話語是壹如往常的輕柔，軟糯糯的，問道：“沈星姐姐，那天我在妳辦公室的時候，那張熱搜上的照片，其實就是拍的妳和他，妳去機場接的也是他，是嗎？”
　　沈星看著蘇言如此模樣，只覺得他現在雖然沒有歇斯底裏，但卻比那樣的狀態更可怕，就仿佛已經無限接近心灰意冷了壹般。
　　而那最後壹絲可能讓他絕望的東西，便是自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如果回答‘是’的話，少年應該就徹底心死了……
　　原本在此之前，甚至就是幾十秒之前，沈星對於這個結果，都是根本無所畏懼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只要壹句話就能如同預想之中的壹般，讓少年感受到絕望以後，卻是遲疑、猶豫了下來。
　　那熟悉的恐懼再次席卷過來，沈星總算是不再無視，知曉了這種情緒出現的原因。
　　確實是因為蘇言。
　　她在恐懼自己的回答會失去少年……
　　哪怕只有壹絲而已，真的只有壹絲。
　　但那也會讓她感覺到不適。
　　因為她在之前就已經思考過了壹次，她有著潔癖，不願意別人用她用過的東西，所以她才會不想失去少年。
　　畢竟，就算少年只是壹只狗，也在她身邊搖尾乞憐了整整壹年，消失了以後，總歸是有些不習慣的。
　　是了，就是如此，她恐懼失去少年，不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原因，只是單純的不習慣壹個用慣了的東西突然不見了而已。
　　這是人之常情，無關其他任何情緒。
　　而且，少年這副模樣，實在太可悲和可憐了些，身為包養他的金主，怎麽也該稍微關心他壹下才對。
　　要不幹脆就否認了他的問題吧，給他留下壹絲希冀和幻想。
　　這樣的話，他就又會懷著希望跟在自己身後，對她言聽計從、乖順溫柔了。
　　就像平常壹樣。
　　想到這裏，沈星內心的恐懼稍微減少了壹些，看著蘇言就欲開口道出‘不是’二字——
　　“沈星。”
　　林清月突然開口喊道。
　　沈星剛要說出口的話語，也是吞了回去，不由得轉頭看向了他。
　　就見林清月的神色有著壹絲慌亂，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唇角含著壹絲動人的笑意，道：“妳幾天前約我出來，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回去後仔細思考了壹下，打算現在告訴妳回答……”
　　“妳的追求，我同意了，我願意和妳試壹試，看看能否得到我想要的幸福。”
　　話音落下，林清月展顏徹底笑了起來，即便是顏值上有些比不上蘇言，但這壹瞬間的風情，還是給人以無比驚艷的感覺。
　　當然，僅限於沈星壹個人，許冰連壹個眼神都沒有給到林清月，幾乎壹直把目光放在蘇言身上。
　　見此人、聞此言，沈星頓時反應了過來，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來。
　　林清月居然同意了她的追求，那正主被她得到以後，替身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本來之前，沈星是生出了想要留下蘇言的想法的。
　　但少年多次看似詢問，實則質問她的行為，實在是讓她有些氣憤。
　　再加上他跟許冰之間，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她現在自然是果斷打消掉了這個念頭。
　　“是。”沈星冷聲出言，道：“既然妳都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
　　此話出，在場的三人肉眼可見，蘇言的面色在瞬間煞白下來，眼眸中更是徹底失去了光芒，連眼淚都停止了流淌。
　　在出了車禍，躺在許冰家裏靜養，哪裏都去不得，只能跟沈星打電話，卻壹個都沒有被接通的時候，他可以欺騙自己。
　　欺騙自己，沈星姐姐只是太忙了，忘記帶手機了而已。
　　在惹怒了沈星，被她那樣粗暴對待，甚至都毫不留情的出手打他的情況下，他還是可以欺騙自己。
　　欺騙自己，就算沈星姐姐打他，那也代表她是有壹絲絲喜歡自己的，自己在她心目當中是唯壹的、特殊的存在。
　　可是在此刻，他懷著最後壹絲希望，問出沈星這句話，後者直接承認以後，他……
　　卻是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沈星姐姐。”蘇言突然再次輕聲開口，就這樣深深凝望著沈星。
　　他道：“這應該是我最後壹次這樣叫妳了。”
　　沈星的心頭猛地壹跳。
　　【沈星悔恨值+50，211.1/1000。】
　　少年緩緩繼續道：“非常感謝妳，在我離家出走，那樣孤獨、落魄的時候……包養我。
　　那時候的我，只想離開那個讓我痛苦不堪的家庭。可是在離開後，我卻茫然無措了，感受到的只有社會的冷酷和無情。
　　我不知道我該幹什麽，更不知道我該到哪裏去。因為，無論我到哪裏，迎接我的都是女人們充滿欲望的目光，只覺得寸步難行。直到我走投無路、心懷絕望之下，妳出現了。
　　妳從KTV裏帶走了我，正當我以為，妳同樣會用跟那些女人相同的眼神來看我時，我對視到的，卻是壹雙溫柔無比的眼眸。
　　就猶如壹道光，透過層層雲霧，照在了我的心間。
　　把我內心的黑暗驅散，把我從絕望中救起。
　　妳就是我的那道光……”
　　‘妳就是我的光。’
　　這是蘇言赤裸的表白，也是在此之前，從未開口說出過的壹句話。
　　因為蘇言覺得，自己的身份太卑微了，這話說出來，只會汙染這道光。
　　但是此刻，不說出口，似乎就再也來不及了……
　　許冰三人沈默無比，被少年的這番話語給感染到了，情緒沈浸到了其中。
　　特別是沈星，已是徹底楞在了原地。
　　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少年心中，會是這樣的存在。
　　她是他的光嗎……
　　莫名的，沈星的內心猛然顫動了壹下，克制不住心頭的那股沖動，就要對蘇言說些什麽。
　　可是這次，沒有林清月的打斷，她也是再說不出了。
　　“所以，真的很謝謝妳。
　　即便我只是壹個替身，只是妳無意間掃過的壹個陰暗的角落，但我依然滿足了。
　　只是如果有下次，我想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想再遇見妳，更不會再……
　　愛上妳。”
　　話到最後，蘇言眸中的眼淚再度流淌而出，沾濕了整張臉龐。
　　隨即他緩緩轉身，就是要直接離開這裏。
　　“我有說過，妳可以走了嗎？！”
　　突然，身後傳來了沈星冷酷的話語。
　　而伴隨著她壹聲命令，包間外猛然圍過來了很多人，都是沈星的保鏢。
　　身為沈氏集團的總裁，還有著許多仇家，自然壹直是有著保鏢跟隨的，只不過不是貼身的而已。
　　許冰看著面前逐漸靠攏過來這些女人，回頭怒視沈星，道：“妳想幹什麽！”
　　“給我留下她們。”沈星不答，只是冷然命令道。
　　她看著蘇言的背影，內心是復雜的情緒在流轉，眼神是淡淡的冷厲。
　　既然下次不想再遇見我了，那麽這次我就留下妳便是。
　　而看著眼前的這壹幕，蘇言頓時露出了無比淒涼的表情。
　　就連讓他離開，也不願意了嗎……
　　下壹刻，他突然轉頭踮起腳尖，狠狠吻上了許冰的唇，眼淚近乎破堤而出。
　　他哭泣著請求。
　　“帶我走，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