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且看我如何笑傲江湖！

　　隨著這陣豪邁的琴聲、歌聲，以暴風驟雨之勢，瞬間沖蕩著遠近所有人的心靈，尤其是其中的江湖人，不管是敵是友，不管原本用心如何，不管忠奸善惡，在這壹刻，在這壹曲在異世界第壹次亮相的笑傲江湖之曲之中，心靈之中，盡都產生了壹種莫名地奇特共鳴！
　　江湖……夢！
　　多少豪壯，多少瑰麗，多少莫測，多少無奈，多少愛恨情仇……
　　不少面目粗豪的大漢，靜靜地聽著，這些江湖豪客，鐵血漢子們，嘴角掛著笑意，臉上滿是回味，更有幾許憧憬、幾許冀望，似乎又做起了少年時的懵懂無知的江湖夢……眼角，卻泛起點點濕潤……
　　揮劍天下，立馬橫刀，仰天長嘯，笑傲江湖！
　　隨著壹聲激昂的聲音似乎是直貫蒼穹的顫音，壹曲終了！就像是壹位絕世的劍客，突然在自己的巔峰時刻，卸下了征袍……
　　隨著壹曲終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萬籟俱寂！
　　也只余……萬籟俱靜！
　　所有的人，都是默默無語，若有所思……
　　兩名白衣老者，在彈冠樓中的壹個角落裏對坐著，在琴聲響起的這壹刻，同時豎耳凝神傾聽，這壹聽，便真的入了神，琴聲停止良久，兩人仍自癡癡的坐著，耳邊，那激昂豪壯無奈的曲調，似乎猶在回蕩，當真如余韻三日不絕壹般！
　　兩人的臉上，盡都有些許迷離，又過了好壹會之後，才長長的、輕輕的、悵然的吐出了壹口氣，其中壹個老者低語著，夢囈壹般的道：“江……湖……啊……”
　　對面的另壹位白衣老者，微微的笑著，幹潔的枯瘦手指輕輕顫動，突然壹滴渾濁的老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順著腮，滴到了白胡子上，然後悄然滾下，在衣衫前襟上留下壹點水漬，滴落在了地上……
　　他喃喃的念道：“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不再寂寥，呵呵呵，但這壹句不再寂寥之中，卻又吞咽下了多少的寂寥？豪情仍在……可是……往昔故友今何在？為了那無情無義的江湖，我輩到底舍棄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我們真正得到了什麽？……”
　　壹陣幾近無聲的自嘲慘笑，又搖了搖頭，終於端起桌上的酒杯，閉著眼睛壹飲而盡！似乎在這壹杯酒之中，飲盡了自己這壹生的江湖生涯，難以回首的過往……
　　樓梯上，黑紗少女展夢蝶癡癡地站著，她在走在這樓梯的時候，就聽到了這驟然而起的琴聲和激越歌聲，不由自主的駐足，靜靜傾聽，直到現在……
　　她鳳目微微閉合，臉上，盡是壹片由衷的感動之色。良久之後，才大夢初醒壹般睜開眼睛，輕輕嘆道：“好壹曲江湖！這壹首曲子，當真是濃縮了天下江湖所有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回味無窮！余韻無窮啊……”
　　在她身邊的半百老者在回味之中，輕輕嘆息壹聲，道：“小姐並非是我輩江湖中人，怎地竟有這般的感觸？”
　　“壹曲唱盡江湖夢，壹曲傾盡江湖淚……”黑紗少女淡淡的壹笑，出神的道：“我雖然沒有闖蕩過江湖，卻仍能感受個中豪情，這壹曲，唱的灑脫，彈得更見豪邁，但……最重的卻是濃濃的無奈……更何況，我們展家自身，豈不就是壹個江湖？”
　　老者微微的壹怔，隨即嘆息壹聲，不再說話。
　　展夢蝶出神的思索了壹會，道：“既然遇如此音律大家，豈可交臂失之，定要上去看看，看看到底是誰……才能彈奏出這麽磊落豪邁卻又是蒼涼寂寥的曲子！”
　　樓上，陳晨的臉上，再沒有虛偽的平和、溫柔，只余滿面感動！雖然已是曲終，但他猶自在苦苦的記憶，苦苦的思索，壹邊用手忘形地打著節拍，似乎這壹曲，仍然在彈奏，仍然在回響……
　　半晌，他才忘形地擡起頭來，急促的問道：“東方兄……此曲何名？”
　　君莫邪長吸了壹口氣，眼中露出緬懷和追憶的神色，淡淡地道：“這壹曲，就叫做《笑傲江湖之曲》吧！”
　　“笑傲江湖之曲！笑傲江湖之曲……好壹個笑傲江湖之曲！”陳晨激動地重復念著，眼中露出了離合的神光：“滄海笑、蒼天笑、江山笑、清風笑、蒼生笑……笑傲江湖……呵呵呵……古往今來江湖客，又有誰不想——笑傲江湖？”
　　“可天下英雄，有誰能笑傲江湖？”君莫邪落寞的道：“誰又有資格，真正的笑傲江湖呢？自古至今，壹個都沒有！”
　　陳晨閉上了眼睛，半晌，才側過臉去，默默地道：“今日聽妳壹曲，足堪盛情，妳們走吧！離開菊花城！遠遠的離開！永遠不要再踏足菊花城！因為在這菊花城之中，妳們是決計不可能笑傲江湖的，或者……壹旦泥足深陷，妳們就再也沒有笑傲江湖的機會了！”
　　他突然霍地轉身，目光灼灼的看著君莫邪：“就沖妳這壹首笑傲江湖之曲，我陳晨……真的不願與妳為敵！若是妳們想要走，我會盡我自己的能力，送妳們離開！機會只得壹次，請兄臺珍惜！東方兄，我陳晨……虛偽了壹輩子，今日真誠壹回！希望妳……早作決斷！”
　　君莫邪微微嘆息，淡淡地笑了笑，復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很是有些憐憫的看著他，無奈地道：“我剛才就已經說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妳不由己，我亦也不能由己！陳晨，沖妳剛才壹言，我亦給妳壹個機會，若是妳現在便離開菊花城，永不覆此地，便還有機會笑傲江湖！這世上，可愛的人委實已經不多了，我真的不想親手殺了還算可愛的妳！”
　　陳晨呵呵苦笑：“世間的無奈，固然是太多……江湖也好，朝堂也罷，就連家族之中，又何嘗不是江湖之所在？我早已經認命！連自己的婚姻，亦不能做主，還妄圖談什麽笑傲江湖，癡人囈語嗎？哈哈哈……”
　　說到後來，他突然蒼涼地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搖著頭道：“我似是風光無限，但骨子裏仍只是家族的壹件工具！工具而已！東方兄……”陳晨認真的看著他：“世上知音最難求……妳若是死了，那我就更加寂寞了！”
　　“知音？妳引我為知音，可惜，我卻並不是妳的知音！”君莫邪冷靜地道：“妳更不是我的知音！因為我想的，我做的，便是笑傲江湖！”
　　陳晨聞言不禁壹怔，便在這時，壹個清脆的聲音道：“請問，剛才彈奏曲子的，是那壹位？”
　　兩人轉頭看去，只見壹個黑紗蒙面的婀娜少女，正自婷婷玉立地在樓梯口，壹對清冷的眸子，正在兩人臉上打轉。
　　就在這時，君莫邪敏銳的感覺到，外面的人群已經漸漸散去，但之前隱伏的那十幾股神念，卻正在向著這邊匯聚而來……
　　陳晨的任務已經失敗！
　　因為，他的初衷乃是來打探君莫邪的消息的，但卻在這裏對君莫邪突然間有些惺惺相惜起來。在他態度改變的那壹刻，他的任務就已經失敗了。
　　所以在暗中的人立即改變了策略。看來，是要打算生擒了！
　　君莫邪眼中露出壹股嘲諷的莫名笑意，淡淡地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姑娘應該就是展家的掌上明珠……展夢蝶小姐吧？”
　　對面的陳晨眼中卻露出極之意外的愕然神色。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位名義上的未婚妻，竟然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但他臉上神色，卻瞬間轉為黯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黑紗少女展夢蝶露出壹絲意外的神色，看著面前這個醜陋的男人，問道：“閣下是誰？”
　　君莫邪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在陳晨之前開口，就等於已經說明了剛才這首曲子的主人是誰。這可與展夢蝶心中勾勒的形象卻是大為不相符的。
　　在她心中，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應該是壹位豪邁灑脫的少年郎，豪情蓋天的江湖客，壹人壹劍傲視天下的孤膽英雄，蓋世豪傑！卻絕不應該是面前這壹位形容猥瑣的少年！
　　“我？我是東方世家的人！”君莫邪怪怪的壹笑，突然長身而起，道：“好茶！好琴！後續的安排相信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我也是時候要走了！”
　　陳晨大急，霍然站起身來，道：“讓小弟送兄臺出去！笑傲江湖之曲，絕不應該成為絕唱！”
　　此刻，樓頂上衣袂掠空的聲音不斷響起，已經有不下十名以上的高手到了這裏！
　　陳晨卻是真的著急，他此刻，對君莫邪竟是真的關心起來。
　　因為刻下的他絕不希望，眼前這個自己少見的知音人，就此葬送！
　　若是這位“東方大書”壹旦落到了陳家人手裏，要遭遇到什麽，陳晨可是比誰都清楚！
　　尤其刻下家族中做主的人已不再是陳家中人，壹旦遭擒，勢必盡出自己掌握之外！
　　所以這位壹向冷血的斷腸公子，竟然罕見的表露了真情誼！
　　“若是妳當真把我當做知音，就早早退出江湖吧！”君莫邪哈哈大笑：“彈冠樓！真正不錯的所在！哈哈，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在這壹刻，他依然是歪眉斜眼，形容猥瑣，但他意興飛揚，睥睨作勢，卻是將壹股屬於江湖的灑脫表現的淋漓盡致！
　　在這壹刻，在對面陳晨和展夢蝶兩人眼中，君莫邪就好像是搖身壹變，變成了壹位風流瀟灑的少年，面對強敵強權，不屑壹顧！
　　這壹刻的風采，竟然讓這壹向是心高氣傲的兩人為之心折，目眩神迷！
　　就在這時，君莫邪壹聲長嘯，突然飛身而起，輕飄飄的穿窗而出，砰地壹聲，已經無影無蹤，半空中猶自傳來他壹聲輕笑，淡淡地口音道：“既然如此，且看我今日，是如何的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