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有鳳來儀 第二章、鏡花易碎·探爪三龍

　　京都守備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裏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監死牢，與文毅相關的府邸，產業盡數查封。羽林軍從宮中被劃出壹半人，與刑部壹同徹查曾在這些鋪子裏出入過的，登記在冊的壹切有關人等！而京都守備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務時間壹到，從上至下所有官吏盡數被禁足在府中待查，壹視同仁！
　　若說二府聯辦還不夠鄭重其事的話，那麽羽林軍由屠沖親自掛帥，連羽林中郎將鄒鴻允都只能做副手，足見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沖自秦皇登基以來便貼身服侍至今，可謂聖上最為信任的人，甚至沒有之壹，他來了，和聖上親臨查辦也沒什麽太大區別。
　　成都城的劇變在壹日之內塵埃落定，世人或會感嘆變化之快。但熟知內情的均知事態之嚴重，至於京都守備府裏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韓鐵雁替任文毅的聖旨，他們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經營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鐵板壹塊，要職上全是他的心腹。聖上親自插手至此，新任的韓守備又尚未到來，自是要大清洗壹撥，率先安插心腹了。這比敵對勢力的韓鐵雁整肅還要嚴重，聖上金口玉言，要辦誰都是毫無回旋余地，言出法隨。他們也只能暗暗祈禱莫要走了天大的黴運，被聖上親手摘下官帽或是貶到哪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這壹生也就徹底到頭了。
　　韓府裏歡天喜地，大老爺告老還鄉榮歸故裏，聖上的賞賜自不會吝嗇。兩位少爺與小姐的功績終於塵埃落定，四鎮四征各有其壹，連小姐不日也將在京都守備府裏登堂高坐。韓家近十余年來頗受打壓，終於等到揚眉吐氣的壹刻。
　　不過韓家上下並沒有時間多做慶賀，聖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時間緊迫。韓鐵甲與韓鐵衣整編軍伍，任命從將的工作刻不容緩，待整備完畢時慶賀與送行合二為壹，不過是個儀式。韓歸雁的京都守備府暫時被屠沖接管壹時插不上手，但整軍亦是她所長，協助兩位哥哥的軍務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北城府衙作為這壹回揭發文毅與暗香零落的發起者與執行者，本該與韓府不相上下地尊榮顯耀。可惜北城令大人發了失心瘋壹般毆打俞化傑，生生將壹份大功勞給打沒了，自己還被罰俸壹年，連帶著北城府衙裏的官吏們也給撇在了壹邊。說好聽了叫功過相抵，說不好聽了與被人遺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聖旨的吳征又貓回了家裏，這次倒不是膽子比天還大，聖上剛責備完還敢無故缺勤。而是罰歸罰，吳征畢竟為此案付出許多，聖上也準了五日假期好生調養。
　　吳征自己也沒心思去府衙，他正在書房裏楞楞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還有太多，眼下最急的卻不是什麽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緊鑼密鼓籌備著的辣椒生意，更不是自己的未來。而是那個人見人愛，卻又天真過頭的小姑娘該怎麽辦！
　　事分兩面！顧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侖山上孤苦伶仃確實值得可憐同情，吳征當然也希望她早些來吳府團聚，對小姑娘而言無論是身心健康還是塵世歷練都大有裨益。可違反門規之事太大了，大到誰都不能幫腔說話。昆侖這樣的大門派要維持著不出亂子，規矩最為重要。當年吳征強行選了《道理訣》，即使貴為掌門的弟子也壹樣沒能網開壹面，該貶為外門弟子，被罰去青雲崖旁的小屋等等壹樣沒得落下。
　　顧盼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發起小脾氣來不管不顧，至於那句“大師兄，人家不想回昆侖山就想呆在妳這裏，妳幫人家想想辦法嘛……”也不知是過於天真還是對吳征盲目的信任，總之吳征是拒絕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吳府是個巨大的難題，門規面前沒有破例，可要讓她住在吳府……這可是完全不在計劃中的事情，至少絕不是現在！
　　陸菲嫣自顧盼來府後便壹眼都沒瞧過吳征，更是呆在小院裏不再現身，刻意躲避意味甚濃。兩人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邁出重要而堅實的壹步，可顧盼終究是壹座橫亙的天塹，想要躍過去並不容易，何況時間甚至沒給吳征壹點處理的機會。
　　送回去？不送回去？吳征揉了揉因兩難而發疼的額角，全無頭緒。
　　陸菲嫣枯坐在房，這樣的光景從前常有，她也早已習慣不再作旁的念想。可這樣光景近來卻不常有，除了吳征喬裝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總有個可心的人兒陪伴，絕不會感到孤單。美婦的腦海中壹團亂麻，女兒純真而開懷的笑臉如在眼前，那是再見吳征之後發自內心的快樂，甜得令人心碎，又讓她酸楚，左右兩難得想逃。吳征的音容笑貌壹樣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濃的壹句：“乖乖在家等本官回來。咳咳咳，妳現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許不準離開後院。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辭了官去找妳！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陰曹地府！可聽清了？”總讓她心中甜甜的，可現在又要她如何自處？
　　比起此前數年的渾渾噩噩，陸菲嫣近日來早已像換了個人。她常捫心自問：吳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麽？是否還像個弱女子壹般總是躲在吳征的背後，勞他遮風擋雨。自從吳征入主北城府衙，順手將吳府的實際管轄權都交到她手上，以及著手對付暗香零落以來，陸菲嫣竭盡所能。她不僅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將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處置的第壹時間處置，陸氏豪族的大家閨秀終於展現出應有的能力。
　　而對吳征，陸菲嫣也早已下了決定壹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顧盼來了成都該怎麽辦，壹切沒有答案。此前的經歷讓陸菲嫣總是會將問題擱置壹旁，既無答案，那暫時不再去想。這確是壹種逃避和對現實的無可奈何，但陸菲嫣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因在吳府的日子太過甜蜜，沈浸於其中難免過得壹天是壹天，也是人之常情。
　　可甜美的過往終如鏡中之花，顧盼的出現讓幻象般的壹切轟然碎裂。措手不及的狀況讓吳征都有些進退失據，遑論更加難做的陸菲嫣。她不想離開吳府更不想離開吳征，可目前看來，這已是唯壹的選擇。
　　若說從前的逃避是無可奈何，當事到臨頭，陸菲嫣也不是猶豫不決的性子。她猜得到昆侖派不久便將來人，觸犯了門規不可能三言兩語便當做沒事。顧盼打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溫暖，現下再讓她回山對壹名正處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棄，那麽由母親回山代為受過，以管教不嚴的名義似乎是個壹舉多得的好選擇。
　　剛下定了決心，門外便響起女兒的腳步聲。
　　初來成都城的少女對壹切都感到無比的新鮮，仿佛連空氣都比山上的更甜更美好。終究還是大家都寵愛的昆侖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滿的話壹個人都沒說，顧盼甚至未意識到自己闖下了禍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吳征早間接了聖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吳府，前散騎常侍的宅子占地著實不小，花園等遊玩之所自不必說，前院裏正在興建的樓堂館所更是引起了顧盼的興趣。吳征的奇思妙想聞所未聞，讓她不住憧憬：“這裏太好玩了，人家都後悔沒早些跑下山來。”
　　既已打定了主意，陸菲嫣實是不忍苛責虧欠甚多的女兒。反正將顧盼交給吳征，以他壹貫以來的自律必然會對顧盼嚴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來。至於吳征的體貼她親身感受，更是放心。
　　“妳呀！莫要壹直只顧著玩耍，今天的功課做了麽？”陸菲嫣想要板起臉，話到嘴邊又成了關懷與提醒。想來這十余年來全虧了有顧盼作陪，心靈才稍有慰籍。壹貫以來的溺愛怕是沒辦法改變，交給更加公私分明的吳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還沒呢！今天不做功課。”顧盼咕咚咕咚喝了壹大杯水，雙目笑得像兩瓣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說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師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妳武功？”陸菲嫣對祝雅瞳的偏見與提防漸消，有時甚至覺得這位美婦的行事每每與吳征壹樣出人意表。但要傳授女兒功夫這個說法也太過匪夷所思，天陰門與昆侖派有別，吳征居然也會沒頭沒腦地答應又是什麽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說什麽，不是學天陰門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經驗和技巧。大師兄此前也學了些，聽說可有用了。”顧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頭，此前在荒林裏便學到了許多，對明日祝雅瞳的教導更為憧憬。
　　“祝家主肯教，妳要好好學。她與我們雖是門派有別妳不能拜師，可也壹樣要以師禮事之，萬萬不可怠慢。”陸菲嫣看顧盼興高采烈的模樣，忽然發現壹路當做心頭肉的女兒也長大了。既已成長，有了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有些事情便無需過多幹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娘壹定會答應。”顧盼壹蹦老高雀躍道：“大師兄該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師兄玩，晚上再來陪娘。”
　　晚上……近來都是他來陪我的。陸菲嫣看著女兒小鹿般蹦跳離去的身影，心中悵然若失。
　　“家主，屬下經手的壹切事情均已整理歸集，您看若無缺漏，屬下這便辭行。”拙性彎著腰遞上壹本簿冊，內裏正是他近來調查暗香零落的壹切所得之列目。自入成都城之後，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發，如今頭臉上已長出了發樁短須，倒像個粗豪的江湖客。
　　“有勞妳了。這壹回事關重大，不是妳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覽書冊細細核對。拙性在涼州深耕多年，壹路至今幾件事情辦得讓祝雅瞳甚為滿意。
　　大秦國裏昆侖壹系的反擊雖告壹段落，但對付暗香零落則只是個開始。神秘的憂無患，驚人的豹羽鵟，還有幾乎被送在砧板上遭屠宰的賊黨，以及還活在世上的孟永淑。謎團壹個接著壹個，祝雅瞳越想越是心驚。舉頭有三國皇權之天羅，若是地底深處還有暗香零落之地網，已成賊黨死敵的祝家與吳征總在明面上可就太危險了。
　　祝雅瞳捋過頭緒，只覺壹切還是要從賊黨第壹回鬧出大事開始查起。他們的底氣在哪裏？壹切是不是又如表現出來的不堪壹擊，甚至是自尋死路？想要挖出憂無患斬草除根，還需再走壹遍長枝派走過的那條路。——自當年孟永淑出事的塗州處從頭查起！
　　長枝派曾引軍橫掃大燕國內的暗香零落，可對於孟永淑落難壹事卻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由此祝雅瞳更堅信其中有極大的隱情，否則以長枝派之能，怎可沒有收獲？拙性要走的這條路固然極難，可長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卻未必做不到，祝家最值得稱道的，不正是壹張自上而下的關系網絡麽？
　　拙性此前藏於深山，涼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還俗再迅速離開川中之地遠赴東方，識得的人更加少。加之辦事牢靠，實是最佳人選。
　　“家主厚愛，屬下敢不肝腦塗地！”
　　“不，活著回來，很多地方都需要妳！”
　　“是！屬下多嘮叨壹句，吳大人的【食堂】工期將完，屬下離去要勞煩家主多盯著些，此處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會留意。妳去吧，壹路小心。”任何壹位主人都會喜歡有責任心，又把家族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屬，祝雅瞳當然也不例外。至今為止她尚未對任何人吐露過心中的目標，可拙性跟著她參與了祝家在燕秦之戰中的始末，或許多少能猜到壹些。比如吳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盤算謀劃的壹切。
　　“屬下告辭，家主保重！”
　　拙性遠行塗州是件隱秘事，吳征已提早知悉卻也不便相送。這位大和尚真是位妙人，吳征對他腹誹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極多，念及還是有些不舍。當拙性閃入壹輛馬車時，吳征也吱呀壹聲拉開書房大門，壹來暫無頭緒，二來決心已下，三來顧盼的腳步聲已在院外響起。
　　數月之前吳征曾在昆侖山上偷偷見過顧盼，亦偷聽見她們母女倆的私房話兒，由此才當機立斷占了陸菲嫣的身子。有時想起那日在屋檐偷聽的舊事，也常感慨再怎麽努力與自律，想將壹切盡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時候都是被逼出來的，若不是那壹場偷聽得知陸菲嫣已在懸崖邊上危在旦夕，或許吳征也不會即刻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這數月的時光裏享盡艷福，將心儀許久，值得敬重的美婦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懸崖邊上，不日【食堂】竣工，屆時邀請韓歸雁時必然的。加上祝雅瞳，陸菲嫣，顧盼，韓歸雁，甚至還有瞿羽湘聚在壹起，諸女的性格難免沒有沖突之處，那畫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來想調和後院如此不易，難怪古往今來，就連帝王家的後宮都沒聽說安寧過。吳征抹了把額頭冷汗，不僅是因為諸女錯綜復雜的關系，還因方才腦海裏壹閃而過的壹個名字讓他膽戰心驚——我怎麽會把祝雅瞳和她們放在壹起？
　　顧盼抿著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牽引得兩邊嘴角帶著兩顆梨渦下撇著，配上兩只彎月般的笑眼毫無苦相唯有甜美可愛。吳征身材高大，可十四歲的少女站在身前來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發育成熟怕是只比吳征矮上半頭，直追韓歸雁。
　　“大師兄妳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豎腰，胸前兩顆初現規模的蓓蕾將衣襟頂起，那嬌俏的模樣無論說出什麽要求來都讓人難以拒絕。
　　“今日還不成。”吳征斷然搖頭，只怕稍有猶豫便狠不下心來，見顧盼略有些失落的模樣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侖派的小圈子，嚴格壹些自有好處：“盼兒隨我來，大師兄有些話要和妳說。”
　　顧盼滿腹狐疑。時隔兩年再見吳征，他固然和從前壹樣對自己寵愛，模樣也和從前壹般如冬日暖陽般讓人舒服，可目光中卻多了許多新的東西，更加沈穩卻有了些躲閃。娘說過壹個人的眼睛最難騙人，大師兄是在防備著什麽？是不是我來這裏讓他有些不高興？還是……他已有了旁的心儀的女子？從前在山上人家想去玩，他可從不會拒絕我。
　　吳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飛到哪裏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失笑道：“盼兒怎地這副神情？”
　　顧盼皺眉撅唇，略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微微鼓起搖頭道：“大師兄，妳這麽跟人家說話，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後陡遇兇險，雖說少女心大早已拋在了腦後，可終究見識了些不同，單純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卻多了起來。
　　“呵呵，妳呀。”吳征伸手在她的瑤鼻上壹點，笑著責怪道：“妳還知道怕？大師兄都快給妳嚇死了！”
　　從前在昆侖山兩人堪稱青梅竹馬，吳征自也對她極為寵愛。彼時顧盼年歲尚幼，吳征自少了許多講究，兩人時不時便有些親昵的動作。如今顧盼年已十四，在這個世間十四歲的少女莫說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親的都不在少數。可吳征畢竟來自另壹個世界，在他眼裏顧盼仍是個半大的小姑娘，固然發育得極為不錯，可還是個幼女，再與她過分親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負擔。不想倒因此而讓顧盼覺得生分了，這也是兩個世界不同理念的沖突，沒得辦法——就算顧盼現在肯嫁，吳征也定然不會碰她的。
　　果然顧盼皺起鼻子迎了這壹點，瞬間眉開眼笑道：“嘻嘻。這不是化險為夷了麽？大師兄別怕，今後盼兒來保護妳。”
　　“哈哈！好，大師兄好開心。”吳征又摸了摸她發頂，斂容正色道：“正是要與盼兒說這些。”
　　看吳征肅穆，顧盼也知這壹回實在是莽撞且險之又險，耷拉著螓首委屈道：“人家知道錯了嘛，今後再也不敢了。”
　　從前犯了些過錯，只需露出這份惹人憐愛的模樣總能過關，可這壹回卻沒有。吳征嘆了口氣道：“不僅是錯了，還是大錯。盼兒這壹回可給師兄惹了天大的麻煩。”
　　“啊？”顧盼吃了壹驚，她自不願給吳征惹來麻煩，但是天大二字還是讓她嚇了壹跳。
　　“無規矩不成方圓。門規是萬萬觸犯不得的，盼兒不得昆侖之令私自下山可是犯了大忌。妳想想，這壹回開了個壞頭，若是任由妳胡鬧，今後其余的師兄弟們跟著妳學怎麽辦？盼兒的運氣不錯化險為夷，可不是每個人運氣都這麽好，也不是每壹回都能這麽湊巧遇上貴人。他們若出了意外，這個責任盼兒可躲不過去。”
　　“這……人家也知道錯了，可是呆在山上實在太也難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師兄呆在壹起，不想見到爹爹的冷面孔。”顧盼討饒著說道，聽吳征的話裏話外不乏責備，忙道：“祝家主說人家立了功勞，就可以不用回昆侖山了。”
　　“哪有那麽簡單！”吳征苦笑著搖搖頭道：“擊殺賊黨固然是功勞，可這是兩回事。要照大師兄來說，這事兒功歸功，過歸過，沒得充抵。”
　　“啊？那……那怎麽辦？人家不想回去。”顧盼大發嬌嗔，急得小臉通紅，眼巴巴地望著吳征。
　　“大師兄也不想妳回山。可是盼兒要知道，這件事情總有人要受罰。罰的不是盼兒，便是陸師姑了。”吳征無奈地搖頭。
　　“什麽意思？是，是要定娘壹個教導不善的罪名麽？那怎麽行？”顧盼真的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為了吳征與陸菲嫣二人。分別兩年，剛剛三人重聚又要分離，這是萬萬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過暫時不用擔心，大師兄會給妳想辦法，總之妳們壹個也不能離開，咱們三人在壹起才好。恩，便是掌門師尊來了，我也要想辦法留著妳們。”吳征循循善誘，廉恥什麽的哪裏還顧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來之則安之，留著盼兒在吳府，逼壹逼自己，也是逼壹逼菲菲。反正這事兒遲早要來，晚解決不如早解決的好。
　　“真的？”顧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吳征懷裏在他臉頰重重親了壹口歡喜道：“大師兄對人家最好了！”幼時常被吳征抱在懷裏，瑩潤的香唇也親過吳征不止壹回，可這壹回情不自禁之後感覺卻大有不同。
　　吳征身上從前可沒有那麽強烈的氣息，沖鼻而入時竟然嬌軀都酥了壹半。那感覺極為奇異，竟讓人心如小鹿亂跳！而在吳征懷裏被她輕輕接住，他雖極有分寸，雙手只是摟住香肩，環著膝彎，可翹翹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讓另壹半嬌軀也軟了。那耳熱心跳的模樣與感覺，可不正是每日夜裏想把柔荑放在兩腿之間，肆意撫弄的渴望麽！
　　吳征接住顧盼，忙不叠又將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嬌軀緊致可人，肌膚全是傲人的彈性，抱得久了又要強行控制，必然是讓自己難受。他勉強壹笑道：“盼兒長大了，不可隨意對男子如此，連大師兄都不行。旁人要碰妳摸妳更是絕對不準！可記得了？”
　　陸菲嫣受體質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對顧盼定是疏於教導，顧不凡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必說。顧盼對此猶如壹張白紙，這動作純是幼時習慣了的。這壹回也是嚇了壹跳，被吳征抱住的感覺著實不錯，可也有本能的羞意與懼怕，見吳征說的鄭重，忙不叠地點頭道：“盼兒記住了。”
　　吳征點了點頭道：“說回正事！大師兄這壹回保妳和陸師姑留在成都城，不過盼兒也要答應大師兄幾件事。”
　　“好！”顧盼亮出了柔荑道：“擊掌為誓。”
　　“莫忙，先聽大師兄說完。”吳征笑著搖頭道：“第壹，修行不可荒廢，盼兒在山上每日怎麽修煉，在成都城也怎麽修煉，明日起壹刻都不能落下。第二，成都城裏並不太平，尤其這壹回大師兄打了俞化傑，怕是不少人等著找師兄的麻煩，妳要出去可以，需得讓陸師姑知曉，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師兄會讓陸師姑每隔半月考校妳壹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進步。這三個條件，缺壹不可，且只消犯了壹次，那對不起，師兄只好把妳送回昆侖山去。”
　　“沒問題！”顧盼點了點頭鄭重道：“盼兒還不懂得那麽多道理，可是盼兒知道大師兄和娘都不會害我。這壹回定然嚴守約定。”
　　“呀！這麽壹說我可要驕傲了，怎地吳府的規矩比昆侖派的門規還好使麽？”吳征笑著與顧盼壹擊掌立了契約。這三個條件固然是對顧盼的約束，可把權限都交到了陸菲嫣的手上，同樣也是對她的約束，省得這位時不時有些草木皆兵的師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師兄未來定然是昆侖掌門。人家是聽掌門的話，可沒有對昆侖派不敬的意思。”顧盼樂不可支，兩只小拳頭支在下頜處笑開了花。
　　吳征微微壹笑暗道：這壹回也只能靠著這個名頭來保下妳母女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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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城裏正是風雲變幻的時節，近日來吳征雖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還是接二連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臺得無比徹底，原本的強援叠雲鶴，俞人則等熟知內情的重臣忙不叠地欲撇清幹系，更不能來救他。京都守備府裏也迅速揪出壹眾官吏革職查辦。若說從前吳征對秦皇的印象還是老弱昏聵，喜怒無常的話，這壹回則完全改觀。獅王雖老，雄風仍在，渾濁的眼珠深處是明鏡般的心。無論是對待韓家，還是等著吳征主動放棄功勞，秦皇見機之準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吳征已足夠敬佩胡浩與韓破軍，連這兩位都要甘拜下風俯首稱臣，金鑾殿裏高坐龍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麽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臺之後壹系列的官員升遷變動更加耐人尋味。最引人關註的便是原鎮北將軍羅陽輝升遷鎮東將軍將位置騰給了韓鐵甲，而原鎮東將軍，曾死守下卞關不破的李路長則卸任聽調，想來也是高升壹步。四鎮之上便是前後左右四將軍，再往上便是驃騎，車騎兩大將軍。如今韓破軍告老還鄉，車騎將軍空缺，何人接任？這樣的高位變動必將極大地影響朝中格局，任誰都輕視不得。只不知那位深不可測的聖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測並未等待多久，新的壹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職查辦後的第四日便頒了下來：“封李路長為後將軍，封方文輝為車騎將軍……”
　　吳征梗了梗咽喉，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擡頭望著同樣吃驚的祝雅瞳。美婦瞪著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報，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人能料。妳們昆侖和青城大打了壹場，倒是被利用了個十足十。人家早打著這個主意，就差沒機會呢。”
　　“怕是從霍中書歸國以來便是這麽籌劃的。”吳征揉著更加發脹難受的腦門道：“這是要鬧什麽呀。不瞞妳說，太子殿下已經找過我好幾回，我都不敢答應。方文輝是五殿下的舅舅，這回掌了車騎將軍的將印還不動點什麽心思？太子殿下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喲，我腦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連搖道：“秦皇就算身體不濟要選接班人，可也沒有此時來攪事兒的，這麽壹來成都城可不就大亂了麽？太子與五殿下交鋒，老皇帝在坐在金鑾殿上，這三條龍可有得鬧了。”
　　“要了人命了！”吳征撓頭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回可好，原本來吳府管我要盼兒的說不定還是旁人，現下定然是我是三師叔無疑……我……我能罵臟話嗎？”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壹笑忍俊不禁，伸手點了點吳征額角嗔怪道：“妳偷偷占了人妻子，還敢說話。”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實亡了。”吳征還是不太適應祝雅瞳偶爾的親昵，但也不再大驚小怪，嘆了口氣道：“我三師叔不是壞人，對門派忠心耿耿，對我也壹貫很不錯。當年我學道理訣時，他還想把進藏經閣的機會讓出來，要我重選壹本功法。只是有些太過自信，又自尊心強過了頭。菲菲跟著他對誰都沒好處，我心中愛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這事兒放到何時我也不後悔。”
　　“嗯。我也曾說過，男兒漢敢作敢當，妳既然這麽喜歡她，自也當為她解決後顧之憂。”祝雅瞳贊了壹句，終究忍不住揶揄道：“只是事兒都湊在壹起了，難度怕是翻了幾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妳要怎麽應對的！”
　　“越來越難，毫無辦法，我簡直想躲起來。”吳征重重向後壹靠癱在椅子上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對了，我更好奇壹個小小的吳府都有那麽多麻煩事兒。想來祝家更是多事才對，下官鬥膽問壹句祝家主又是怎麽應對的？”
　　“和妳也差不多，不過比妳好壹點。”祝雅瞳淡淡壹笑道：“妳還不夠強，而我很強，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說壹不二，而妳不行。差別就在這裏！”
　　“懂了！”吳征撓了撓頭長舒壹口氣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堂】！妳去不去？”
　　“去呀，那個【食堂】真是好玩極了，今後在祝家我也想這麽做。”
　　吳府雖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余口人，吃喝放在哪裏都是必須解決的頭等大事。這壹座食堂便是按著吳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樓共有兩層。壹層是壹處寬闊的大廳，二層則不由壹層進出，而是在小樓外單獨打造了樓梯，專門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貴客，命名為【吳氏私廚】。
　　這個點子還是吳征前世裏學來的。有位人稱經營之神的巨商家有幾房妻子，其中壹位極擅烹飪，巨商每每招待達官貴人，或是生意夥伴與有功下屬，便會請這位妻子親自烹飪佳肴，人不多，菜精致。因他身份地位極高，能被宴請這壹頓私房菜的無不感到與有榮焉。之後巨商身故，這位妻子索性經營起餐飲業，吳征嘗過那道牛排之後亦是念念不忘。
　　【吳氏私廚】也由此而來。有了此前果斷讓出功績給韓家的好風評打底，吳府不久之後便將熱鬧起來，無論是壹層的大堂還是二層的私廚，都有極好的收買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吳征與祝雅瞳也將近期吳府裏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此處。
　　“大人，大人。”尚未到達【食堂】，馮管家便氣喘籲籲地狂奔而來並說道：“昆侖派顧不凡先生來訪！”
　　“這麽快？”吳征重重抹了把臉，這個時候去見顧不凡，還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