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裂縫

　　真的，如果不是在這裏，源天真的會壹巴掌拍死宣威。
　　無論他是在調侃、嘲諷、胡說八道，還是說的是真的。
　　他都不會繼續聽下去。
　　肯定會壹巴掌拍死他。
　　他沒有爹！
　　他是源天！
　　源天，源自於天！
　　如果非要問他父親是誰，源天壹定會說：吾父為天！
　　是不要臉麽？
　　並非如此。
　　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曾經有過那麽壹段經歷，曾經有過那樣的壹個父親。
　　昔年跟他同壹個時代的生靈，應該都早已經不在了。
　　塵歸塵，土歸土。
　　哪怕是從歲月長河源頭處走出來的生靈，到如今也都死差不多了。
　　還能有幾個繼續乘船飄在這條河上的？
　　“現在妳知道我是誰了？”宣威依然笑呵呵的，壹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我不相信。”源天頭頂巨大的六道輪回盤再次裂開壹道巨大的縫隙，有雷霆順著縫隙劈落下來，劈在源天身上。
　　源天的身軀壹陣輕顫，隨後有血花綻放。
　　他冷眼看著宣威：“我制造出的所有生靈，都是空白靈魂！都是這天地間最本源的靈體！不可能任何信息在這靈魂之上！所以，就算妳從什麽地方得知了關於我的過往，但妳……也絕不可能是那個人。”
　　說著，他淡淡說道：“那人，早就死了。”
　　“被我親手所殺！”
　　“而且當年我殺他的時候，他是那樣的脆弱不堪！”
　　“呵呵，壹個試圖想要建立天宮的人，想要成為世間主宰的人，脆弱無比。”
　　“他死後，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我徹底成道之後，又抹除了他在這個世間的所有痕跡！”
　　“所以，妳不是他，妳身上，也沒有任何跟他有關的東西。”
　　“就算妳依舊認為妳自己是，妳也只是被騙了。”
　　“這世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宣威笑呵呵，壹臉玩味，聽著源天反駁，也不開口爭辯。
　　見源天停住了嘴，這才說道：“還記得那壹年，大雪紛飛……”
　　楚羽：“……”
　　他跟宣威，雖然不算同壹個時代的人，但好歹差的不是那麽多。
　　對宣威那個時代的壹些文化，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混蛋，當真是滿嘴跑火車啊，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在那胡扯。
　　他很想問宣威壹句，何苦呢？
　　他們之前的計劃，雖然不敢說完美……這世上也沒有真正完美的計劃。
　　任何事情，其實都是有壹定漏洞的。
　　但好歹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最不濟，就是大家打壹場，兩敗俱傷。
　　也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啊！
　　宣威這舉動，分明就是活膩了，自己找死呢！
　　這時候傾城也趕過來了，連那群詭異的小孩都沒理會，淚流滿面的看著法陣中的宣威。
　　捂著嘴，不敢讓自己的哭聲傳遞進去。
　　但法陣中的宣威，卻像是有感應壹樣，笑呵呵的道：“傾城丫頭來了麽？”
　　“夫君……”傾城泣不成聲，完全忍不住心中的悲傷。
　　“不哭，沒事的，世事壹場大夢而已。”宣威笑道。
　　然後，他擡起頭，迎著無盡雷霆，任由那雷霆把自己身體劈個稀巴爛，血光飛舞。
　　他看著源天：“其實，妳錯了。”
　　源天眼神裏盡是陰霾，沈默的看著他。
　　源天此刻也已經知道，那些被他親手送進六道輪回的人，已經有壹大批……直接從人道歸來了！
　　此刻他倒是想起壹句話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群該死的頂級生靈，當真就是百足之蟲，為什麽怎麽都弄不死他們呢？
　　該死的太陽系！
　　為什麽非要庇護這群生靈？
　　宣威看著源天：“這天，比妳想的還要大。當年呢，的確是我無知。雖然我是妳爹，但那時候的我，無情無義，殘暴無比。如果說殺死自己的孩子可以證道，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壹些，那麽，我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因為，我的孩子，是我血脈的延續，我賦予了他們生命，自然可以拿走。”
　　“但到後來，嗯，也就是妳親手殺了我之後，我在茫茫天道輪回路上行走，看見了天外……看見了太多從前想都不敢去想的東西。”
　　“我漸漸明白了壹些東西，而那些……是妳到今天，依然沒辦法理解，也永遠不會明白的。”
　　“可惜呀，我覺醒的太晚了，讓妳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走出太遠了。”
　　“我沒能在第壹時間阻止妳，是我最大的錯。”
　　源天猛的咆哮道：“妳說謊！”
　　宣威笑呵呵的道：“用我說說當年，是如何無視妳，如何不重視妳的麽？我的孩子。”
　　源天頭上的六道輪回盤，再次裂開巨大縫隙。
　　那縫隙，就如同無數個宇宙，蘊藏著無量計世界！
　　有陣陣咆哮聲、嘶吼聲……如同地獄裏面發出的聲音，從那裏面傳出。
　　源天的身子晃了晃。
　　這是反噬！
　　這是來自六道輪回盤的反噬。
　　是壹種……殘酷的、冰冷的報復。
　　他怒視著宣威：“我不知道妳從什麽地方得到的這些記憶，但我可以清楚的告訴妳，妳絕不是那個人！”
　　“是不是，很重要嗎？就算我是不小心在某個地方得到了妳父親的全部記憶。那些記憶也都完全徹底的影響和改變了我。”
　　宣威笑著道：“更別說，我不是不小心得到了什麽記憶，而是真正的覺醒。算了，說了妳也不懂。”
　　“妳做的這些事，是純粹要遭天譴的！”
　　“現在死掉，總比妳未來徹底萬劫不復的要好。”
　　源天慘笑：“我現在死掉，就有未來了？”
　　“壹定會有的。”宣威壹臉認真：“相信我，孩子，這世上，沒有真正死去的靈。總有壹天，妳會再次出現在這個世間。不過那時候，為父希望妳能做個好人。”
　　“滾！”
　　源天暴怒無比的朝著宣威出手了。
　　而宣威……
　　他沒有任何反抗。
　　只是朝著法陣外看了壹眼。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像是給楚羽的，也像是給傾城的，更像是給外面所有人的。
　　接著，他的身體，在暴怒的源天全力攻擊之下，徹底崩碎了！
　　土崩瓦解！
　　徹徹底底的碎成了渣。
　　然後，地獄之門中的勢，轟然而起。
　　朝著源天瘋狂的鎮壓過來。
　　源天壹擊將宣威打碎之後，整個人也完全不再反抗。
　　而是張開雙臂，披頭散發，擡頭望天。
　　發出壹聲瘋狂的咆哮。
　　他的身體，在剎那間，變得無比巨大！
　　仿佛要撐破這片天地！
　　他頭頂的六道輪回盤，在這壹瞬間，徹底崩碎！
　　化成了不計其數的碎片，四散飛舞。
　　還有無數迸射進源天那巨大的身軀當中。
　　源天的身體在顫抖著，他整個人也在瘋狂的咆哮著。
　　那是壹種原始的力量！
　　外面圍觀的這群小孩子們，壹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嚴肅之色。
　　很多人都是寶相莊嚴，像是在觀摩這世間最頂級最無上的法壹樣。
　　楚羽也皺起眉頭。
　　他發現源天的狀態，特別奇怪。
　　雖然地獄之門這裏的勢依然在鎮壓著他，雖然他的身體依然被劈得破破爛爛。
　　但他仿佛愈發跟這個地方融為壹體了！
　　“想要殺我？我是這世上……道行最深的存在！”
　　“憑借這地勢，就像把我鎮壓？”
　　“還有冒充我父親的……妳自己現在灰飛煙滅了，而我……卻會壹直這樣好好的活下去！”
　　他霍地回頭，布滿符文的壹雙神目中，穿透重重法陣，落在楚羽身上。
　　“氣運之子……呵呵，我倒是要看看，妳這氣運之子，還能運氣好到什麽時候？”
　　“下次再見，便是妳的死期！”
　　“妳身邊的所有人！”
　　“所有於我有仇的生靈……都要死！”
　　“當我不再想著讓這世間變得更美，當我墮落成魔……我的余生，只剩下殺戮！”
　　“都等著吧！”
　　說話間，源天猛然間壹聲大喝！
　　轟隆隆！
　　天崩地裂！
　　整個地獄之門裏面傳來驚天動地的劇變。
　　頭頂天空出現了壹道上百丈的裂痕。
　　那裂痕無比幽深！
　　眾人甚至都看見裂痕深處有壹只只手伸出。
　　似乎想要從那裏面爬出來。
　　但這邊的世界帶著強大的阻力，同時還蘊含著可怕的法則，那些手壹旦伸出，立即會被法則融化掉。
　　就像是掉進巖漿的人壹樣！
　　裂縫中發出壹陣陣淒厲的慘叫聲。
　　“歸墟！”
　　那群孩子當中，有人發出壹聲驚呼。
　　“那地方……竟然真的存在。”壹個坐在嬰兒車裏面的小女孩，寶相莊嚴，看著那裂縫喃喃說道。
　　“不但存在，而且……還有生靈。”
　　“未來……任重而道遠啊！”
　　壹群孩子，在那裏發出嘆息。
　　楚羽則有種渾身冰冷的感覺。
　　因為他仿佛看見，那裂縫中，有壹雙眼，始終在盯著他看！
　　那雙眼，是那樣的熟悉。
　　仿佛在靈魂深處，已經跟那人共處了無盡歲月壹般。
　　源天狂笑著，被地獄之門的勢將巨大的身軀擠壓得變了形，骨頭都碎裂無數。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沖向那上百丈的裂痕。
　　嗖！
　　他飛進去的瞬間，那裂痕轟然合並。
　　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地獄之門，漸漸恢復了平靜。
　　法陣已然還在。
　　所有人，全都沈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