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雲氏匠作（下）

　　雲氏匠作位於武都城的東北角，遠離皇城。事實上所有和兵器有關的產業，都在武都城內最邊緣的地帶。
　　洪禹既然出來了，身邊跟著的又是洪申和洪溪，自然沒有人約束他了。他特意選在今天跟老爺子說要去軍營訓練，就是為了能夠出門，然後去和雲氏匠作的人商量壹下收購的事情。
　　這壹片區域說不上繁華，但也不算蕭條。洪禹三人來到的時候，雲氏匠作的大掌櫃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他心焦無比，廣陽城中雲家情況很是不妙，在地方官的壓迫下能撐多久真不好說。
　　可是之前商量好的宗家卻忽然變卦，不肯拿出壹兩銀子，只是答應幫忙解決廣陽城的危機，就想霸占雲氏匠作，這讓王掌櫃背後的東家很是懷疑宗家的信譽和誠意。
　　就在這個時候，洪家找上門來。
　　對於沒有官方背景的雲家來說，六大寶棟宗家已經是高山仰止的龐然大物，而洪家乃是堂堂四大天柱，更加龐大。於是雲家沒有壹點猶豫的跟洪溪商談起來。
　　壹切即將敲定，條件和宗家差不多，今天就是雙方幕後之人見面，做出最終決定的時候。如果事情能夠成功，那麽廣陽雲家的危機就能夠徹底解除。
　　王掌櫃看見洪溪，立刻屁顛屁顛的迎上來：“洪先生。”
　　洪溪趕緊下馬，卻不是去迎合王掌櫃，而是很奴顏婢膝的趴在洪禹馬前，給他當下馬凳。
　　洪禹翻身而下，落在他旁邊，象征性的踹了他壹腳笑罵道：“少爺還沒那麽廢柴，下馬還要個墊子。”
　　洪溪嘿嘿壹笑：“少爺用不用小的不敢管，小的只要做好就成了，萬壹少爺要用呢。”
　　壹邊的王掌櫃立刻就知道了眼前這位年輕的少爺才是真正的主子，趕緊鞠躬彎腰，畢恭畢敬：“公子，我家東主已經在裏面等候，請隨我來。”
　　洪溪臉色壹變，森然道：“老王，妳們家主子好大的架子啊！我們二少爺親自來了，居然敢不出來迎接？”
　　王掌櫃苦笑道：“非也，實在是有些不方便，公子進去就知道了。”
　　洪禹倒是不怎麽在意這些，揮揮手道：“行了，進去吧。”
　　洪申自始至終都不聲不響的跟在後面，在沒有放出三品顯聖氣息的時候，他就是壹個普通的老兵。
　　洪禹穿過了整個雲氏匠作，這是王掌櫃特意安排的。洪禹當然趁這個機會，仔細觀察了壹下整個雲氏匠作。
　　讓洪禹吃驚的是，他本以為自己來自壹個科技發達的世界，類似於作坊這種產業，自己先進的理念，怎麽也應該能給出壹些高屋建瓴的指點。
　　可是進來壹看他才發現，雲氏匠作已經是流水線作業！
　　雖然比起大工業時代的流水線要簡陋許多，但是至少在這壹方面，洪禹是給不出什麽好的建議了。
　　除了這些，他還看出來，整個雲氏匠作的確運轉良好，而且匠人們的手藝都很高超。
　　他心中苦笑壹下，果然就像上壹世所說的那樣，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辦。自己這個外行，還是不要指點內行了，專心做好擁有自主交配權的種馬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吧。
　　“公子請。”
　　到了最後的壹座小院，王掌櫃把洪禹請進去，院子正門後壹座影壁，刷著白墻，顯得十分樸素。轉過去之後，中央是壹座小小的荷花池，巧妙的是在這麽小的壹座院子裏，荷花池的水居然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引來的活水。
　　荷花已經雕零，幾尾錦鯉倒是遊動的十分歡暢。
　　旁邊栽著幾叢翠竹，竹林中點綴著幾方奇石。
　　壹身白裙的女子在院子中迎候，素面朝天不施脂粉，頭上身上沒有任何首飾點綴，黑發披肩，顯得清秀寡淡，讓人有種忍不住憐惜的沖動。
　　而更讓人心疼的是，這女子坐在壹張輪椅上！
　　洪禹楞了壹下，難怪王掌櫃說東家不方便，人家不但是女子不方面拋頭露面，而且不良於行，當然不方便出門迎接。
　　王掌櫃介紹道：“公子，這是我們雲氏匠作的東主，也是我們雲家在武都的總負責人，思雁小姐。”
　　雲思雁坐在輪椅上朝洪禹壹躬身：“思雁見過公子。”
　　洪禹擺擺手：“妳不方便就不要這麽多禮節了，咱們進去說吧。”
　　王掌櫃推著雲思雁進門，雙方坐下之後，洪禹才仔細端詳著雲思雁。
　　這壹打量洪禹也是壹楞，這病弱少女沒有畫眉，但是眉毛修長蜿蜒，柳葉壹般秀氣。壹雙眼睛看似有些暗淡，可是實際上眸如點漆，只是因為神情的緣故，好像蒙上了壹層水霧。用壹句庸俗的話來說，當真是眉如遠山、目如秋水，洪禹穿越而來至今，這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壹位美人，當真是有壹種驚艷的感覺！
　　“咳咳。”
　　雲思雁臉頰微紅，病態之中那壹抹嬌羞更是動人心魄，只是這壹咳嗽，洪禹也是老臉壹紅知道自己失態了。
　　雲思雁今天特意不施脂粉，還壹身素衣，然後坐在輪椅上，她以為這壹番準備，必定能讓洪禹興趣索然，不會仔細打量她。
　　她卻不知道洪禹上壹世可是生活在壹個化妝和人工PS荼毒審美的環境裏，早已經練就了壹雙火眼金睛，壹眼就能看出照片上女子的“原形”。雲思雁的這些手段，真是白費了。
　　“姑娘就是東主？”洪禹沒話找話來了壹句，雲思雁淡淡道：“家父是雲家家主，武都內的事情，小女子都能做主。”
　　洪禹壹點頭：“該說的我想洪溪都跟妳們說了，我可以承諾幫妳們解決廣陽城的事情，然後價格依舊是壹百三十萬兩，不過我有壹個條件。”
　　王掌櫃心裏咯噔壹下，忍不住上前壹步：“洪公子，所有的條件咱們不都是談好了的嗎，怎麽臨時起意……”
　　洪溪火了，上前壹步毫不客氣的把王掌櫃推開：“我們少爺說有條件就是有條件！我說的話，在少爺面前屁都不是！我們之前談的不算！”
　　王掌櫃氣結：“妳們怎能如此？”
　　洪溪冷哼壹聲：“真是不識好歹！我們少爺能看上妳，那是妳的福氣！還不……”
　　洪禹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尷尬無比壹巴掌抽在洪溪後腦勺上：“笨蛋，滾壹邊去！”
　　王掌櫃憤然瞪著洪禹，壹旁的雲思雁也是面如死灰。
　　洪禹擺手道：“老子又不是色狼，沒那麽重的口味。我的條件跟姑娘無關。”
　　後面的洪溪傻眼，他壹直以為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很出色，沒想到這壹次看錯了。他心裏也在嘀咕：少爺這是什麽意思，盯著壹個女人看半天，居然沒有那個意思？
　　這壹次優秀走狗閣下是真的迷惑了。
　　雲思雁暗暗松了口氣，洪禹的小心肝又受傷了，都是本主留下的惡名啊。
　　他正色道：“我的條件是，壹百三十萬兩，我要雲氏匠作六成的所有權，剩下四成，還歸妳們雲家。”
　　這話壹說出來，雲思雁和王掌櫃都大吃壹驚，雲思雁訝然的看著他，那壹雙明亮的眸子不再蒙著壹層水霧，更讓洪禹看清了它們本來的真美。
　　“洪公子是說，白送給我們四成股份？”
　　洪禹道：“怎麽可能是白送，我們是合作。我需要雲家那些高明的器師，繼續出產玄兵。況且，妳們不想就這麽退出武都吧？我們雙方合作，以後不管是廣陽，還是在武都，都有我們洪家為依靠，保證妳們的生意暢行無阻。”
　　雲思雁低下頭，墨蠶絲壹般的秀發如瀑布垂落。
　　洪禹也不多說，他相信這樣優厚的條件，雲思雁根本無法拒絕。
　　如果用這個世界的思維來看，留下四成的股份給雲家就是壹個潛藏的危險，像雲氏匠作這樣的要害產業，當然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但是洪禹上壹世就很清楚，只有合作，才能不斷壯大。
　　而且雙方合作的利益，遠遠大過需要承擔的風險。
　　再從清源大陸的實際出發，這個危險實際上等於沒有。因為雙方合作，就等於把毫無官方背景的雲家，徹底綁在了洪家的戰車上。
　　就算是雲家想背叛，又有誰還能相信他們？
　　而把雲家拉進來，就會讓洪家擁有大批珍貴器師，能夠鍛造優良的武器，甚至出產數量驚人的玄兵！
　　雲思雁沈吟許久，洪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才緩緩擡起頭來，這壹擡頭倒是把洪禹嚇了壹跳，剛才不過壹盞茶的功夫，雲思雁卻變得憔悴無比，顯然這個決定對於她來說，絕不像洪禹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雲家這麽多年以來，有很多勢力都想和雲家合作。但是雲思雁的父親不想讓雲家和任何官方勢力沾上關系，官商勾結，利益固然極大，但是風險也很大。政治鬥爭無比兇險，壹個龐然大物也很可能在壹夜之間轟然倒下，雲家根基尚淺，根本受不起這樣的牽連，壹旦出事就是滅頂之災。
　　可是雲思雁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