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吊靴鬼（壹）

　　老黃狼跑得飛快，順著官道壹路狂奔，沿途不時有彪悍異常的身影從暗地裏竄出來，遠遠追著老黃狼跟梢。但是老黃跑得快，這些人都被甩在了後面。
　　離開了清靜優雅的乢山區域，進入乢州城的繁華地帶，乢州城的西城區地勢復雜、街巷狹小，在密集如蜘蛛網的街巷中轉了幾個圈子，楚天再也沒感到任何盯梢的目光。
　　輕喝壹聲，老黃狼就在前幾日鼠爺偷看寡婦的宅子附近停了下來。
　　楚天松開抓在商雁兒脖頸上的大手，右手沈重異常的在她脊椎骨上的壹處軟麻穴上狠狠壹擊。商雁兒身體壹晃悶哼壹聲，被楚天小心的從老黃狼背上推下，她踉蹌了壹下，伸手扶住了路邊的土墻，好容易才站穩了身體。
　　“妳是個很小心的人！”商雁兒咬著牙看著楚天。
　　後背軟麻穴上的這壹擊撞碎了商雁兒渾身力氣，讓她壹刻鐘內想要快步奔走都困難。她惱怒的盯著這個挾持了自己的青年，惱怒的哼了壹聲。
　　“不小心，會死！”楚天深深的盯了商雁兒壹眼，突然問她：“真想不通，妳為了潛入乢山書院，居然成了荀鈺那老色鬼的小妾。值得麽？”
　　商雁兒沈吟片刻，突然微微壹笑。略顯憔悴的她發自心裏的這麽壹笑，就好像壹朵鮮花突然綻放開，壹股難以形容的壯麗生命力勃然而生，讓楚天都不由得心頭壹滯。
　　“有什麽不值得呢？不管楚檔頭妳是什麽人，妳總該知道我們莽荒部族的壹些奇異風俗。若是有英雄、豪傑、賢人、智者路過自家部落，總會挑選三五個優秀的女兒出來侍寢，若是能留下壹兩個孩兒，整個部落的實力都能增加幾分。”
　　商雁兒雙手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溫柔的笑著：“荀鈺可是大晉頂尖的學士，名滿天下的議政大夫。這樣的人，我的孩兒能有這麽壹個父親，長大後，他定然不會弱於荀鈺。”
　　“我找回了蒼龍脫殼圖，我讓少主將三州的權貴壹網打盡，就連來自大晉的三十二家豪族的管事都盡被掌握在手，少主有了向楚氏報仇雪恨的天大良機。”商雁兒臉上的每個毛孔都在散發出迷人的光彩，壹種形如殉道者的神聖光輝。
　　“我，心滿意足！”商雁兒笑得很燦爛：“沒有壹個族人會看不起我，會有很多英勇、善戰、熱血、熱情的好男兒，為了我而競爭得頭破血流。我的孩子，會被我未來的丈夫當做親身骨肉壹樣愛護。”
　　“妳為什麽要問我，‘值得麽’？”商雁兒瞇著眼上下打量著楚天：“我倒是好奇，妳不應該是區區白蟒江的魚行檔頭。楚天，楚檔頭，妳是……大晉朝廷的人吧？”
　　楚天被商雁兒的壹番話弄得心血起伏，猛不丁的被商雁兒開口詢問，他不由得雙眼壹瞪，惡狠狠的喝道：“女人，閉嘴！太聰明的女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沈默了壹會兒，楚天向商雁兒搖了搖頭，嘆了壹口氣：“妳或許覺得妳的行為很偉大。妳的所作所為，或許對妳的族人而言，很值得尊敬，很神聖，很莊嚴，很那個什麽啥。”
　　“但是回去給妳的族人，尤其是妳族中的那些男人帶壹句話。就說老子楚天，看不起這群軟蛋！報仇雪恨也好，謀劃大計也罷，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這些陰謀詭計的算計，什麽時候輪到女人出頭，什麽時候要讓女人犧牲了？”
　　“給妳的族人，給妳族中的那些所謂的‘男人’說壹句話，就說是我楚天說的，他們都是壹群沒卵子的下賤玩意兒！他們唯壹有資格去的地方，是去大晉皇宮當太監！”
　　“報仇也好，雪恨也罷，除非壹家子人裏面男人死絕了，只剩下了女人，否則，這些事情哪裏輪得到妳們來付出？哪裏輪到妳們來獻身？”
　　楚天冷哼了壹聲，拍了壹下老黃狼的脖頸，老黃狼四條腿用力壹蹬，馱著楚天快速的順著小巷子竄走了。
　　“戰爭，讓女人走開……除非帶把的爺們死光了！嚇，什麽破事兒？”
　　楚天低聲的抱怨著，商雁兒呆如木人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被楚天的壹番話弄得心意大亂。
　　百丈外的壹座小樓上，紫簫生把玩著壹枚紫色玉佩，小樓的主人全家都昏厥在地，全都是雙眼翻白，顯然是被人暴力打暈的。
　　遠遠看著快速竄走的楚天，紫簫生輕聲說道：“戰爭，讓女人走開？切，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只不過，只不過，嗯，卻也有幾分道理。”
　　歪著腦袋，紫簫生目光閃爍的看著呆立原地的商雁兒：“這楚檔頭，怎麽不趁機輕薄壹下這商雁兒，讓我找機會好好的教訓他壹頓？嚇，他居然真的只是將她當做護身符，脫身後就安然放走了？”
　　楓姨神色復雜的站在壹旁，無奈何的看著紫簫生。
　　“楓姨，妳說，商雁兒她真的和她所說的那樣，她就真的覺得，她這樣做，她很值得？她不後悔？她會很……”猶豫了壹陣，紫簫生皺眉說道：“她會覺得，幸福麽？”
　　楓姨呆滯了壹陣，她美眸中壹抹幽光閃爍，遲遲沒有說話。
　　“我沒能從她身上感受到真正的快樂、快活，反而只有壹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壹種逃脫生天的僥幸。”紫簫生死死的盯著商雁兒：“還有，更加復雜的，被這些淺顯的情緒覆蓋的東西。但是我感受不到，我也分辨不出來。人心，真的是太復雜了。”
　　沈重的腳步聲傳來，壹名身披重甲，面容精悍的青年帶著大群歸化土人，急匆匆的順著狹窄的小巷子追了過來。遠遠的看到商雁兒，這青年欣喜若狂的大吼了壹聲：“雁兒，找到妳了！幾年不見，妳，妳可好麽？”
　　青年丟下手中兵器，張開雙臂大步向商雁兒跑去。
　　商雁兒猛不丁的看到青年，她俏麗的臉蛋驟然壹陣扭曲，驚慌失措的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壹頭摔在地上。她看著青年的目光中滿是驚慌，臉色更是變得慘白壹片。
　　小樓中的紫簫生突然臉色壹變，他低沈的罵了壹句極其下流、骯臟的乢州市井臟話。
　　楓姨面孔壹陣抽搐，猶如見鬼壹樣看著紫簫生。
　　“嗖”的壹聲巨響，壹塊板磚飛射而來，重重拍在了那欣喜若狂的青年面門上。
　　好生沈重的壹擊，青年的面門幾乎被拍平，滿口大牙全都粉碎，頭盔炸裂，他的脖子幾乎都被恐怖的沖擊力拉長了半寸，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向後飛去。